從一個母親身邊奪走她的孩子固然有些殘忍,可現代法律中還有剝奪不稱職父母監護權呢!花白鳳明顯精神有問題,這樣的人如何照顧一個孩子?更可怕的是以她的身份地位和武功,一旦她知道葉開所在,沒有人能夠阻止花白鳳搶回葉開。石慧無法看著一個無辜的孩子在可以預見的悲劇中長大。若葉開已經長大了,有自己判斷了無所謂,可如今那還是一個年幼的孩子。他有一對負責的養父母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師父,總好過留在神經質的母親身邊。李尋歡這個人在感情上有些拎不清,不過在其他方麵還是可信的。葉鏢師夫婦,她也見過,那夫婦二人沒有親生孩子,對葉開確實非常疼愛。花白鳳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是魔教公主原本算不得什麼好人。後來愛上白天羽更是成了半個瘋子,如今乾脆成了神經病,石慧也沒有爛好心到去開解一個偏執的瘋子。將秘籍留給花白鳳,石慧便自己帶著孩子離開了。或許受了花白鳳的影響這孩子與普通孩童到底有些不同,時常睡夢中驚醒,容易情緒緊張,還會無緣無故啼哭,石慧少不得費心些。小孩兒到底還小,不適合趕路,石慧就在附近找了一戶人家暫時落腳。晚上給孩子洗澡換衣服的時候,石慧卻發現另一件令她意外的事情。這個孩子確有足疾,不過隻是右腿有點畸形。這樣的畸形隻有學步後才會露出一點跛足,在嬰兒出生之初全身綿軟之時,以許老三和許老娘的閱曆,是無法發覺的。且許老三母子對男丁非常執著,便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也不會急著棄嬰。石慧套過許老三的話,魚三娘的孩子生下來就是雙腿畸形,就是說那個孩子是一雙腿都殘疾的。石慧立即意識到她找錯人了,是啊,她本該想到的,江南與神刀堂一南一北,白夫人要一個孩子並不一定要從這麼遠找,以她的身份尋找一個棄嬰並不困難。可是這個孩子不是她兒子,又是誰,他就是傅紅雪啊。難道她的任務目標不是傅紅雪麼,又或者世上還有另一個傅紅雪?即使知道了傅紅雪不是自己的親兒子,石慧倒也沒有想過將他送回去給花白鳳。這孩子不是她兒子,同樣也不是花白鳳的兒子。既然她搶了來,就不如找找他的親人,若是尋不到大不了再養一個。不管如何總好過這孩子落在花白鳳那個神經病手中。心中打定了注意,石慧依舊決定帶傅紅雪回家。不過這次回去,她又要重新開始尋找了。已經快要兩年了,這是第一次那麼長時間,她連自己要保護的人都沒有找到。回中原的路,石慧走的並不快,這日還遇到一點意外,她的馬受了傷。傷馬無法繼續走,石慧隻能將馬送人,卻沒有買到一匹馬代步,隻能背著孩子步行入關。幸而以她的武功,就是步行也不會太慢,且往前走總是能買到代步的馬匹。“娘……娘親……”背上的小孩兒一邊學著說話一邊流著口水。這孩子已經快兩周歲了,本該學話了,可或許與之前所處環境有關,還不太會說話,石慧隻能一點點教導。石慧應了一聲,抬手握了握小家夥放在她肩上的小手鼓勵道:“阿雪乖寶寶!”小家夥得到了鼓勵,更加興奮的一聲一聲的娘親叫,哪怕叫的含糊不清,石慧也會應下每一聲。關外人煙稀少,石慧走了半日都沒有看到人。初一看到人卻見遠處一男一女正在爭奪一把柴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愣愣地站在一旁。似乎是那個男人想要殺死孩子,女人拚命阻止。石慧也沒有多想,腳下一踢,一枚石子飛射而出,石子打在男人的手腕上,那把柴刀便飛了出去,落在了丈外。男人粗魯地推開女人,要去撿柴刀,罵罵咧咧道:“臭娘們,你做什麼?是你答應老子不要這小崽子的,現在怎麼就變卦了!”女人擋在小男孩麵前泣聲道:“我隻是答應不帶著阿飛嫁你,我已經不要他了,為什麼你還要殺他!”“這小崽子已經記事,到時候他找回來怎麼辦?難道老子養你這個婆娘,還要養一個你撿來的小崽子!你看看他的眼神,就是個狼崽子,今天丟了他,也許以後還要回來報複我們。”男人一邊罵一邊彎腰去撿柴刀,卻發現一隻腳踩在了柴刀上,抬頭就見一個年輕小婦人。這男人本是個鰥夫,娶不到老婆就看上了村中洗衣婦。這婦人不曾嫁過人不過長得不好看,家中又窮,還養著一個撿來的小崽子。鰥夫要娶這洗衣婦,卻要她將收養的兒子扔到關外。本來已經商議好的事情,可到了關外,鰥夫想殺了孩子,這婦人卻心軟不肯了。西北貧瘠,男人糙,女人也糙,洗衣婦雖然沒有嫁過人年紀不大,卻長得又乾又瘦。這荒無人跡的地方,鰥夫驟然見了一個美貌的小婦人,不由眼前一亮。“你與這孩子什麼關係,因何要在此殺人?”石慧冷聲問道。鰥夫心下一喜,這小婦人不僅生的美貌,說話聲音也是好聽的很,哪怕生氣也好看。鰥夫不曾說話,那小男孩突然道:“他是我們村的鰥夫,因死了婆娘要娶我的養母,嫌我累贅,想要殺我。”石慧見這小男孩遭受這樣的事情竟然非常冷靜,條理清晰,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是娘撿回來的孩子,村裡的秀才給我取名燕南飛。”燕南飛一雙漆黑的眸子靜靜地看著石慧回答道。石慧心下一歎,這孩子心性了得,他日怕是不甘於平凡。若是不能歸於正道,必定就是大惡之徒。“原來如此!”石慧見那鰥夫想要開口說話,直接一腳將他踢了出去。一個連孩子都不願意放過的畜生,殺之也不可惜。石慧不願在兩個幼童麵前殺人,這一腳並沒有要他的命,不過怕是回去後再也不能舉著刀子要砍人了。“你如今可是無處可去?”石慧走到燕南飛麵前問道。燕南飛看了一眼養母道:“我自幼被親生父母所棄,是娘撿了我,養了我。如今娘要嫁人,我已成累贅,我不該再繼續跟著她耽擱她了。今日娘嫁不成這個男人,怕是日後彆的男人也不會願意她帶著我嫁人的。”“阿飛,對不起!”女人聽到燕南飛的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抱著燕南飛的腰大哭起來。“娘沒有對不起我,你本來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何況已經養了我五年了。”燕南飛推開女人,冷靜道,“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若是沒有我,應該早就有人娶你了。”“倒是個恩怨分明之人!”石慧讚許道。這個年紀能夠恩怨分明,不怨天尤人,委實難得了,“你可願意拜我為師,隨我離開此地。”“我已經無處可去,你若是願意帶我走,哪怕做仆人也可以,何況是弟子。”燕南飛退後兩步,跪在地上,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師父在上,弟子燕南飛給你磕頭。”“好孩子!”石慧伸手扶起燕南飛,伸手摸出一錠銀子,遞給女子,“如今這孩子跟我離開,想來你也可以找個人嫁了。不過那個男人心腸狠毒不是善類,你且拿著這些銀子為自己置辦些嫁妝,找個好人嫁吧!”婦人愣愣地看著燕南飛道:“阿飛——”“娘,阿飛和師父走了,等我學了本事長大了一定會回來看你的。若是你以後嫁人,那人對你不好,你也不要怕,阿飛回來會給你報仇的。”燕南飛承諾道。婦人捧著銀子,有些愣神。燕南飛卻沒有猶豫,也沒有再看婦人,抬頭看向石慧道:“師父,我們可以走了!”石慧歎了口氣道:“我們走吧!”石慧一手抱起燕南飛,像關內走去。燕南飛看了看石慧乾淨的衣服,再看看身上的灰土,和露出腳趾的布鞋,有些赧然:“師父,我身上臟,可以自己走的。”“可是你的鞋子已經破了,若是繼續走路,等進關,你的腳就該磨破了。”石慧溫聲道。她身懷武功,背著一個兩歲的孩子,抱著一個六歲的孩子,步速卻沒有絲毫減弱。燕南飛偷偷靠在石慧的肩膀上,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藥香,隔著衣服傳送出來的體溫,竟然意外的安心。這一次,他不會被拋棄了對不對?帶著兩個孩子,石慧加快了腳步終於在天黑前到了鎮上的客店。讓掌櫃準備了飯食,又請小二去附近買適合燕南飛的鞋子和衣服。不過小二跑了一圈,隻從一戶人家那裡買到一雙半舊的鞋子,卻沒有什麼像樣的衣服。正好有一夥行商歇在客店,石慧就向商人買了些布料,吃過晚飯坐在燈下親手給燕南飛縫製衣裳。燕南飛洗了澡,裹著一件石慧的單衣縮在被窩裡看著石慧坐在床邊縫製衣服,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紅暈。養母很窮,他們連飯都吃不飽,就更不要說新衣服了。可是今天師父竟然親手給他做衣服,他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得到新衣服呢!真好,他竟然也可以穿新衣服了。若這是夢,燕南飛也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來,他願意一直這麼睡下去。他這一輩都沒有做過比今天更美好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