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墨明智怕害了飯店老板,不知怎麼辦好。小燕想了一下:“傻哥哥,這樣吧,今夜裡我們悄悄回到城裡去,打聽縣太爺有沒有捉了飯店老板他們去。沒有,我們再走不遲,要是捉了,我們就想辦法救人好不好?”墨明智茫然:“我們能救麼?”“嗨!傻哥哥,你有這一身武功,誰也追不上你,要救人還不易的?”墨明智仍渾然不知自己有一身驚人的絕世武功,他隻感到自己氣力比彆人大,行動比彆人快罷了。至於和彆人動手,他想也沒有想過,問:“我幾時有了身武功了?我隻會老爺爺那套什麼掌法,卻還未熟習的。”“嗨!我不跟你說了,總之,你跟著我好了,到時,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兄弟,你隻要能將人救出來,我什麼都聽你的。”當夜幕臨罩這座山城時,他們又悄悄地回來了。他們首先摸進了飯店,見一個店小二在台麵上睡覺,便將他拍醒過來。店小二一見是他們,有點驚訝:“少爺,是你們?”小燕點點頭,問:“你們老板呢?”“縣太爺派人將他捉去了!”“哦?捉去了哪裡?”“關在縣衙門牢獄中。”“他憑什麼捉你們老板的?”“少爺,還不是為了今天的事,追問費四爺去了哪裡。”“哦?!你們怎麼說的?”“我們都說,是布政司的人,將費四爺拉去了!少爺,你們怎麼還沒走的?”小燕問:“我們走了!你們老板不受害麼?”店小二睜大了眼睛:“少爺,你是來救我們老板的麼?”“是呀!你們老板為人好不好?”“我們老板為人雖然刻薄一點,但人也不怎麼的惡,最無辜的,是今天來吃飯的客人,都叫縣太爺一個個地捉去關了起來。”“好!我去叫這狗官將人放出來!”店小二驚奇:“少爺,縣太爺會聽你的話嗎?”小燕眨眨眼:“布政司是我的侄兒,我的話他敢不聽?不聽也得聽,要不然,他不但烏紗帽要丟掉,恐怕連命也會丟掉。”小燕說完,又對墨明智說:“傻哥哥,我們到縣衙門去。”墨明智茫然,想問縣衙門我們能去嗎?可是小燕早巳拖了他上路。是夜,縣太爺正在書房修書,準備明天派人投書布政司詢問小舅子的下落。驀然一陣微風輕起,他抬頭一看,隻見燈下出現了兩個孩子,感到十分愕異,問:“你們是誰?”這兩個孩子,正是墨明智和慕容小燕,他們舒展輕功,不聲不響地出現了。小燕揚揚眉說:“我們是誰你先彆問,我問你,你怎麼將飯店老板一夥人都捉了來?是不是想查問你那橫行霸道、害死人命的小舅子的下落?”縣太爺睜大了眼睛:“你們是——”“我們就是捉了你小舅子的人。”縣太爺更是愕然:“什麼?!是你們?你們將他帶去哪裡了?”“帶到閻王麵前去了。”縣太爺一怔:“你們殺了他?”“不錯,你小舅子害死了那麼多的人,他早該去閻王殿了!”縣太爺又驚又怒:“大膽!來人!”小燕一出手,早已拿住了他手腕上的命脈,令他不能動彈,喝道:“你想要命,就彆大聲叫嚷。”縣太爺驚恐地說:“你,你,你們要殺害下官麼?”“哼!要不是見你往日沒乾過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我們真想殺了你哩!你想我們不殺你,就看你自己了。明天,你快將捉來的人全放了,不然,後果自負。現在我們將你的官印捧走,你明天放了人,我們明夜自會送回來。不然,你自已到布政司處去領吧。”小燕說完,向墨明智打了個眼色,一鬆開手,兩人身形一閃,已躍上窗欞,轉眼便無蹤影。縣太爺驚得半晌不能出聲,暗想:難道是布政司大人暗暗打發這兩個人來訪察的?要是一般強盜飛賊,他們不將自己殺了?就是不殺,也會叫自己交出一批金銀來贖命。第二天,他慌忙將所有捉來的人全放了,同時提心吊膽,不知這兩個人會不會將自己的官印送回來。到了夜裡,他慌忙撲到書房一看,自己的官印競已完好地擺在桌上,他才放下一顆心,更相信這兩個人是布政司大人派來的了。因為他知道,布政司大人請了不少的武林好手作為心腹和保鏢,就像他那為非作歹的小舅子,也請了不少會拳腳的武師一樣。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事竟然是兩位膽大異常、不知天高地厚、初闖江湖的小孩乾的。小燕和墨明智乾了這一件深得人心的好事,便離開融縣,沿江南下,不久便走到了柳州府約所在地馬平縣境內的柳城地方。本來去峨嵋山往西北方向走才是,他們怎麼跑到柳州府去了?原來他們在融縣向店小二打聽,這個店小二也是從來沒出過融縣城的青年,一向孤陋寡聞,以為他們打聽的峨嵋山一定是風景秀麗的名山,便閃他們介紹,說柳州和桂林有很多風景秀麗的名山,不知峨嵋山是不是在那裡。這樣,他們便跑來了馬平縣,不知這麼—來,便害得他們跑了一段冤枉路。柳州府所在地的馬平縣,是廣西的中心縣城,水陸交通非常方便。沿西江東下,經桂平、蒼梧,便可直接進入廣東。朔西江而上,可達慶遠、河池,進入貴州;往北可去桂林府,直通湖南;往南去南寧府,從南寧府便可去交趾—帶了。所以馬平縣城雖然不大,卻市麵繁榮,人來人往,茶樓酒館林立,燈火達旦。柳州同時又是兩江上遊各地木材的集散地,碧綠的柳江河麵上,漂浮著大量的木材。有這麼一句民謠:“生在杭州,穿在蘇州,吃在廣州,死在柳州。”就是說柳州木材不但多且名貴,特彆是棺木,材料質地更是優良。墨明智和慕容小燕沿著柳江步行南下而去馬平。黃昏時分,他們來到了馬平縣境內的柳城,正想找地方投宿時,小燕一眼看見,在殷紅如血的夕陽下,金光粼粼的江麵中心,有一排長長的木排,像一條長龍似的,順水而下。而且在最後的一張木排上,還蓋了一間小小的木屋。木屋頂上,飄揚著一麵繡著青魚躍水的三角白布旗。小燕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這排木排上插這麼一麵三角旗的,但卻看出,這長龍似的木排,顯然是連夜去馬平縣城的了,便說:“傻哥哥,我們彆投宿了,不如到那江心的木排上去睡,由它帶我們去馬平不更好?”“兄弟,人家會答應嗎?”“哎!等到天黑了,我們悄悄地上去,木排這麼長,他們不會發覺的。等到天亮,他們發覺我們時,我們已經到馬平城啦!大不了,頂多給他們一些銀兩。”“兄弟,這不大好吧?”“有什麼好不好的,你去不去了不去,我可自己丟了。”墨明智實在拗不過這個任性的結拜兄弟,無可奈何地說:“兄弟,你既然要去,我們就一塊去吧。”小燕狡黠地眨眨眼睛:“這才對嘛!我還以為你不跟我去哩!”他們從山坡奔到江邊,已是夜幕籠罩大地。是夜沒有月光,隻有疏星點點,一丈開外,便看不清楚。他們看準木排離江岸不遠處,舒展靈猴百變的輕功,宛如兩隻夜鳥,悄然落在木排上,果然木排上的人並沒有發覺。其實這條長木排上隻有三個人,一個在木排頭,兩個在木排尾,中間的幾節木排上,根本就沒有人。江水不時拍在木排上,發出“啪啪”的聲響。彆說他們兩人輕功這麼好,落在木排悄無聲息,就算弄出響聲來,木排上的人也絕對不會聽到的。他們兩人第一次坐在毫無遮攔的木排上,看著江麵上的漁火流動和滿天疏落的星鬥,感到新奇有趣極了!這時雖然是四月份的天氣,在北方和高原地帶,恐怕仍帶寒氣,可在這嶺南的江麵上,卻不冷不熱,江麵的夜風更吹得人醉。小燕輕問:“傻哥哥,你倦不倦?”“兄弟,我不倦。你倦了先睡,我給你看守著。”“不!我也不倦。傻哥哥,我們一塊看天上的星星好不好?”“星星有什麼好看的?”“唔!我說好看嘛!你看不看?”“看,看!”“傻哥哥,你知不知天上有顆牛郎星和織女星的?”“我聽我爺爺說過,卻不知道它們在哪裡。”“它們在天上銀河的兩岸哩!傻哥哥,你看,那條狀的密密麻麻的星群,便是銀河了。”“那牛郎、織女星在哪裡?”“傻哥哥,你再看看,在銀河兩岸有兩顆最光亮的星星,一顆便是牛郎,一顆便是織女。傻哥哥,你看得出誰是牛郎?誰是織女?”“我看不出。”“傻哥哥,在牛郎身邊,有兩顆小星星,那是他們兒女,那顆星便是牛郎星了!”“怎麼織女不帶孩子,反而牛郎帶孩子的?那不顛倒了嗎?”“規定是女人帶孩子嗎?男人帶不得孩子麼?”墨明智一怔,不明白這個兄弟為什麼正說得好好的,一下發起脾氣來,問:“兄弟,我說錯了嗎?”“你當然說錯啦!”墨明智想了一下:“對,對,我說錯了,我爺爺是個男人,他就帶大我嘛!”小燕“噗嗤”一聲笑起來:“嗨!你儘傻裡傻氣的,我不跟你說了。”墨明智茫然:“我怎麼儘傻裡傻氣了?”“哎!傻哥哥,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女人帶得孩子,男人也帶得孩子。”“是嗬!我也說男人帶得孩子嘛。因為那個女人病了或者死了,他就要帶了。”“你才病了死了!”墨明智愕然,怎麼說得好好的又發怒了?他不明白小燕為什麼時喜時怒的,叫人莫明其妙,問:“兄弟,你怎麼啦?我難道說得不對?又說錯了?”小燕“啐”了一口:“不跟你說了!”“好,好,不談就不談。兄弟,我們談些彆的好不好?”“我什麼也不願意跟你談。”“兄弟,你心情不好,大概倦了吧?你先睡,由我在這看著,你放心睡好了。”小燕想想,感到自己無端端向這位傻哥哥發這麼大的脾氣,也有點好笑起來,說:“傻哥哥,你沒聽說過牛郎織女的故事?”墨明智搖搖頭:“我沒聽說過,牛郎織女是怎麼一回事了?”“織女原是天上七仙子之中的一個仙子,她偷偷地跑下了凡間,什麼人也沒看上,卻看上了一個傻呼呼的、老實得像塊木頭似的看牛郎……”墨明智大感興趣:“兄弟,這個織女仙子很好嗬!”“好什麼?主母娘娘卻認為不好!”“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是什麼人?”“噢!傻哥哥,你怎麼連王母娘娘也不知道?她是天上的王後。”“兄弟,她怎麼認為不好的?”“一個是天上的仙子,一個是地下的凡夫,而且還傻呼呼的,什麼也不懂,跟你差不多一個樣。”墨明智笑起來:“兄弟,彆亂說話,牛郎怎麼跟我差不多了?”“我說呀,你比看牛郎更傻裡傻氣!”“好!好!我比看牛郎更傻。他們以後怎麼樣了?”“王母娘娘大發脾氣了,也不顧他們生下了一雙兒女,派天神下來將織女捉了回去,活生生地拆散了他們。”墨明智說:“王母娘娘也太過分了!兄弟,以後他們怎麼辦呢?”“怎麼辦?牛郎帶著一雙兒女去追呀,一直追到天上,眼看就要追上了。王母娘娘從頭上拔下了一支銀簪,拋在他們的中間,便變成了一條波浪滔滔的銀河,將他們隔開了。”墨明智不由怔了半晌說:“原來這樣,怪不得他們一個在河西,一個在河東。王母也太狠心了!”小燕想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意,問:“傻哥哥,你想,牛郎站在河邊怎麼辦?”“他怎麼辦?”“他呀,傻裡傻氣的,竟跳下銀河去了。”“他會水性?”“不會。”墨明智一怔:“不會?那不淹死嗎?”“是呀!他給淹死了!你看,他傻不傻?”墨明智怔了好一會:“那他一雙兒女呢?”“由他爺爺帶著呀!”“牛郎還有一個爸爸嗎?”“牛郎沒有爸爸,他是石頭爆出來的麼?可是他爸爸也傻裡傻氣的,也跳進銀河中給淹死了!”“真的?”“怎麼不真?”“他爸爸怎麼這樣傻的!”“他要不傻,怎麼生了個傻呼嚇的看牛郎來?”墨明智搖搖頭:“兄弟,牛郎並不傻,他是一時情急,想過河去追織女。”“是嗎?傻哥哥,你要是牛郎,會不會跳下銀河去?”墨明智想了一下說:“我不會。”小燕有點失望了:“看來,你不但比牛郎傻,也比牛郎怕死,是個沒情沒義的人。”“我怎麼沒情沒義的?”“你當然沒情沒義啦!牛郎雖然傻是傻,但有情義,願為他心愛的人去死,你呀!隻顧臼己,隻顧保住自己一條命。”“死了就有情義嗎?”“當然有情義啦!古時的祝英台,見自己心上人死了,自己也頭撞墓碑而死哩!結果雙雙化成彩蝶在天上飛翔,千古傳為佳話哩!”“兄弟,這不同。”“有什麼不同的?”“因為織女沒有死呀,牛郎不懂水性,跳下銀河給淹死了,織女不心痛麼?”小燕想不到這個傻呼呼的結拜哥哥竟會想到牛郎一死,織女的心情也就不好過這麼個問題,倒令她一下竟也啞口無言,半晌,她才問:“傻哥哥,那你怎麼辦?”“兄弟,我要是牛郎,就先安頓好一雙兒女和父親,然後想儘辦法將織女救出來。”“要是織女死了呢?”“這——!”“你怎麼樣?嗯?”“我就殺了王母和那個天神,為織女報仇,然後自己才死。”“傻哥哥,你真的能這樣做?”“我會的。不過,戲不會碰到什麼仙子,而仙子也看不上我。”“要是有個仙子看上了你呢?”墨明智笑起來:“兄弟,彆胡說了!就算有什麼仙子,她也隻會看上你,絕不會看上我。”“傻哥哥,我知道天上的仙子,什麼人也看不上,就是喜歡傻呼呼的人。”墨明智搖搖頭:“我不傻,我也不喜歡什麼仙子看上我。”小燕睜大了眼睛問:“為什麼?”“我不想像牛郎那樣,害了仙子和一雙兒女。”“哎!傻哥哥,那是我胡編的。牛郎根本沒有死。”“哦!?他會水性?遊過銀河去了?”“不是,是一群喜鵲,同情他們,仗義叫喚所有的喜鵲前來,在銀河上搭了一座鵲橋,讓牛郎帶著一雙兒女,在橋上與織女相會。”也正在這時,墨明智看見木排尾一盞防風燈籠挑起來,跟著燈籠移動了,慢慢朝他們走來。墨明智說:“兄弟,看來我們讓人發覺了,我們走吧。”小燕打量了一下:“彆忙,等一下看看,要是他真的朝我們走來,我們就跳下去躲起來,等他走了,我們再上木排好了。”“跳下水去?那不淹死了?”“傻哥哥,你不會水性?”墨明智是在大山大嶺中生長,怎會懂得水性?他搖搖頭:“我不會,更沒學過。”“這樣吧,你拉著我的手好了。”“兄弟,你懂水性?”“放心,淹不死你的。”其實,在這風聲水浪聲中,他們說話聲不大,木排上的人根本沒有發現他們。隻不過木排尾的放排人,去木排頭換班罷了。因為放這麼長的一排木排,前後都要有很好的舵手才行。不然,木排不慎在險灘上觸礁,損失木排還是小事,恐怕連人也翻到江裡去,為散開的木排撞死或打暈。所以放排的都是由一個熟悉航道和有經驗的老放排工帶領著。而且這些富有經驗的放排工,往往是江湖上某一幫會成員,背後有一定的勢力。不然,就很唯在這條水路上混下去,不遭人搶劫,也會受人敲榨。在這木排上的三個人,正是桂北青魚幫的成員,身懷一定的武功,為首的叫過江龍雷老三,是青魚幫丹洲分堂下的一位頭目,他帶兩個手下,管放這一木排。青魚幫雖然是桂北新嵋起的一個幫派,卻極有勢力。幫主張洪發,是莆田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條九節鋼鞭,走南闖北,打敗了不少黑道上有名的人物。就是黑道上一些有名的高手,如一條鞭、閃電刀,因顧忌莆田少林寺,一般也不來招惹他。所以張洪發在桂北創立起來的青魚幫,在短短的五年中,勢力已擴展到桂林、柳川、慶遠這三府了。在這三府中,各處都有青魚幫的堂口,由於青魚幫發展迅速,濫招人員,不免龍蛇混雜,良莠不一。雖有一些正直好義之士,但也有一些為非作歹之徒。他們甚至在江麵上乾些掠奪漁民、殺人放火的勾當。過江龍雷老三,正是這樣的一個歹人。這時,他在木排尾打發他手下高佬炳到前麵去換班,高佬炳提著一盞燈籠,一步步在木排上走動,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人竟鬥膽在夜間跑到木排上來的。因為在這木排上,插著一麵標記著青魚幫的三角旗,彆說是一般人,就是黑道上的人物和官府中的兵丁,也不敢貿然登上木排。再說小燕見提燈籠的不是朝自己坐的地方走來,輕輕地說:“傻哥哥,他沒有發現我們,大概有事到前麵的木排,我們用不著擔心。”果然,高佬炳到前麵的木排上去了,喊道:“大嘴!快到鳳山了吧?”墨明智和小燕才知道前麵木排上的人叫“大嘴”。小燕心想:怎麼叫大嘴的?難道他的嘴巴很大麼?到明天我倒要看看,他的嘴到底有多大。大嘴笑罵起來:“你大概發夢還沒發夠吧?剛過柳城不久,就到鳳山了?不到天亮,到不了鳳山。是不是你那相好的小寡婦在鳳山等你?”高佬炳“嘿嘿”笑了起來:“彆亂說,小心讓三哥聽到了!你我都沒有好處。”“他!?他還不是一樣的一頭紮在女人的褲襠裡?在這條水路上,起碼有他三個相好的女人。要不是他在龍頭與那金牙俏鬼混了兩日,恐怕我們這時早到馬平了。”“小聲點,你不怕他聽到了一刀將你的腦袋砍了下來?”“他砍不了我的腦袋,你倒是要小心,彆讓他將你那相好的小寡婦也奪了去。我看呀,你和他儘乾些喪天害理的事,恐怕終有一天,你們會不得好死。不如像我,有錢痛痛快快地賭一場。”“好了,好了!大吉利市,你快到後麵小木屋去挺屍吧,這裡有我行了。”他們兩人的對話,儘管聲音不大,但墨明智和小燕都聽到了。二來他們處在下風,聲音隨風送來;二來他們兩人的內力深厚,尤其是墨明智,一身的怪異真氣,聽覺視覺異於常人,彆說是在下風,就是處在上風,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小燕聽得皺起了眉頭:“傻哥哥,看來這木排上的三個人,恐怕不是好人。”“兄弟,既然他們不是好人,我們走吧,彆坐這木排了!”“走!?傻哥哥,你是不是怕他們了?”“我怕他們乾什麼?”“既然不怕,我們乾什麼要走?再說,在這深夜裡,我們去哪裡找睡的地方?”“兄弟,他們既然不是好人,我們何必與他們在一塊?”“正因為他們不是好人,我偏喜歡跟他們在一起,看看他們怎麼樣。”“兄弟,你!”“你怕他們什麼?你要走,你走你的好了!我喜歡在木排上睡一個晚上。”墨明智知道他這個喜怒無常的弟弟又任性起來了,隻好說:“兄弟,我們結為兄弟,生死與共,我怎會一個人走的?”“那你就在這木排上睡呀!”“兄弟,你不睡麼?”“我要是睡了,你翻到河裡去不淹死了?”“噢!我怎麼會翻到河裡去的?”“因為你總是傻裡傻氣的呀!”墨明智笑了:“兄弟,彆胡說,我就是再傻,也不會翻到河裡去。你睡吧,我閉目靜坐一會就行了。”的確,墨明智渾身怪異真氣盈體,又服過千年何首烏,就是十天八天不睡,仍精神奕奕,毫無倦意。他閉目靜坐一個時辰,勝於其他人睡一個晚上。小燕雖然有家傳的武功,但內力怎麼也及不上墨明智,何況又走了一天的路程。她說著說著,終於伏在木排上睡著了。墨明智見她睡著了,自己更不敢睡了,靜靜地坐在她身邊守著,凝視著夜空下兩岸漸漸移動的山峰原野,凝神傾聽木排上那三個人的一切動靜。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看見大嘴從木排尾又轉到木排頭去值班了,高佬炳從前麵又回到了後麵,來來去去,都是他們兩個值班換班。而那叫“三哥”的,除了在河道轉彎時跳起來掌大櫓外,一直在小木屋裡呼呼大睡。墨明智感到木排上的三個人都沒發覺自己,便放心閉目養神,打算等天一亮,便叫醒自己的兄弟,離開木排。誰知他剛剛閉目養神一段時間,便聽到有人大喝一聲:“喂!你們幾時跑到我們木排上來的?”原來墨明智沒有什麼經驗,不知道他閉目養神時,已快臨近天亮了。他聽到有人喝問,不自嚇了一跳,睜開雙眼一看,隻見天色早已大亮,一個頭紮青布的中年漢子朝自己大步走來。墨明智再看看江麵,木排正在江中流動,而且這一段江麵比較寬闊,不大輕易能躍上岸去,看來想離開也不行了。這時的小燕,也聞聲驚醒,問:“傻哥哥,發生什麼事了?”“兄弟,都是我大意,叫人發現了。”“發現就發現唄!有什麼大不了的?”頭紮青布的中年漢子已來到他們跟前,驚訝地打量著他們,又再一次地喝問:“你們是什麼時候跑到木排上來的?嗯?”墨明智慌忙說:“大叔,我們一時找不到地方睡,是昨夜裡上來的,請大叔原諒。”這漢子正是過江龍雷老三。這個雷老三,仗著自己水性好,又會些武功,專在柳江河麵乾些不法的行為,被青魚幫招收了過去。丹洲分堂主見他熟悉柳江河航道,水性又好,一下將他提為小頭目,派他帶著兩個弟兄,負責這次放排的工作。他聽墨明智說是昨夜裡跑上來的,暗暗一怔:這兩個孩子,居然能瞞過了自己的一雙眼睛,悄悄爬到木排上來,要是他們偷偷將木排上的纜繩斬斷了,我不完了?這兩個孩子到底是什麼人家的孩子?他們水性極好?要不然,他們不可能爬到木排上來。不禁又上下打量他們一眼,喝道:“你以為說一句‘原諒’,我就會放了你們嗎?你們居然敢鬥膽爬到木排上來,也不問問這是誰人的木排,你們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說!你們爬到木排上來想乾什麼?是不是想來偷木排的?”墨明智忙說:“大叔,千萬彆誤會,我們的確找不到睡的地方,又想早一點到馬平,所以才上木排。”“哼!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們嗎?你們膽敢不老實說來,彆怪我將你們一刀一個,拋下江裡喂王八去。”小燕一聽火了!她從小受祖母溺愛,一向嬌生慣養,從來沒有人敢大聲罵她半句。她任起性來,就是父母也遷就她三分,哪裡受得了過江龍橫眉瞪眼的喝問?何況還誣賴她偷木排哩!她“哼”了一聲:“說得好笑極了!我們要偷你的木排,昨夜不偷了?要等到天亮了才偷麼?有這樣做賊的嗎?”小燕的反駁,一下駁得過江龍說不出話來。他一想也是,他們存心想偷,昨夜不動手?但他一時擱不下麵子,更惱怒小燕居然敢反駁自己,便將臉一沉:“我就算給個冬瓜你們做膽,諒你們也不敢偷。”小燕說:“這些爛木頭,送給我也不要,偷它乾什麼?我們要偷,你……”墨明智連忙阻止她說下去:“兄弟,你少說兩句好不好?”又對雷老三說,“大叔,我們的確想到木排上借宿一晚,彆無他意。大叔要是不高興,我們走好不好?”雷老三一瞪眼:“走!?你們走得了麼?”小燕說:“哼!我們要走,諒你也攔不了,為什麼走不了的?”雷老三大怒,想一手就將小燕抓過來。墨明智橫身攔著說:“大叔,請勿怒,我兄弟不會說話,你……”雷老三不容他說下去,喝聲:“滾開!”一掌想將他推開。誰知他手掌剛一接觸墨明智胸口,“開”字還沒說完,便感到有一股奇異的勁力,震得自己一條手臂全麻木了,人也憑空飛起,摔在三丈多遠的木排上,痛得他叫也叫不出來,更不用說爬起來了。幸而雷老三隻是略懂一點武功罷了,連武林中的末流人物也談不上,根本可以說他沒有什麼內勁。要是他有內勁,恐怕這時也像點蒼派的高手司馬劍那樣,手臂骨折斷。墨明智體內的怪異真氣有這麼一個特點:內勁越大,擊在墨明智身體的反擊力就越大。這就是為什麼司馬劍手骨斷,而雷老三手骨不會斷的原因。雷老三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武林中的上乘武功,他發夢也想不到墨明智身懷絕技,隻感到墨明智身有邪術,將自己摔飛了。就是墨明智也感到莫名其妙,怎麼雷老三在推開自己時,會突然地飛了起來,跌倒在木排上。他問小燕:“兄弟,是不是你出手,把他摔出去了?”小燕笑起來:“傻哥哥,明明是你自己將他震飛的,關我什麼事?你震飛了人,彆賴到我身上。”墨明智仍愕然地望著小燕:“兄弟,你真的沒出手?”“你看見我出手了嗎?”“兄弟,我也沒有出力嗬!他明明推了我一下,怎麼反而飛起來的?”小燕暗想:難道我這位傻哥哥身上也具有我爺爺那樣驚人的內勁,而自己不知道麼?她見墨明智那麼傻頭傻腦的樣子,忍不住笑著說:“大概他在向我們顯示一種武功吧!”墨明智茫然問:“他顯示什麼武功了?”“向後突然飛起的武功呀!看來他還練得不好,飛下來站不穩,摔倒了!”墨明智有點相信了:“原來這樣。他顯示這種武功乾什麼呢?”“想嚇跑我們呀!”“其實他叫我們走,我們走就是了,何必這樣。”“我才不想走哩。搭這木排去馬平城,多好玩。”“兄弟,人家既然不願意,我們何必要賴在木排上?”“傻哥哥,彆說了。你看,那個叫什麼高佬、大嘴的來了。”大嘴和高佬炳,一個在排尾,—個在排頭,他們見雷老三與兩個孩子談話,先是驚訝木排上怎麼會有兩個孩子的,後來更是驚訝雷老三怎麼突然飛了起來,摔倒在木排上爬不起,不約而同跑過來看看是什麼緣故,問:“三哥,你怎麼了?”雷老三摔在木排上,痛徹心脾,半晌才咬著牙說:“你們快將那兩個小雜種砍了,彆叫他們跑掉!快!”大嘴和高佬炳不由一怔:“三哥,是他們向你動手的?”“彆問,快去。小心,那個大孩子有點邪門,千萬彆用手碰著他,用刀砍。”大嘴和高佬炳互相看了一眼,便拔刀向墨明智和小燕奔來。墨明智一看,對小燕說:“兄弟,他們要殺我們,我們走吧。”“走!?現在是在江中心,我們怎麼走?你會水性嗎?”“這——,”墨明智一看,果然是在江中心,離兩岸都有幾十丈遠,自己怎麼躍上岸呢?不由著急起來,問:“兄弟,我們怎麼辦?”“怎麼辦?跟他們打呀!”“兄弟,他們手中可有刀嗬!我們連木棍也沒有,怎麼打的?”墨明智仍然不知自己有一身驚世駭俗的上乘武功,見兩個人手上有明晃晃的利刀,害怕了。當初,他在九幽蜂下救九幽老怪時,隻是一時情急,明知玉泉大師等人手中有劍,也不顧生死地跑過去搶救,絕沒有想到害怕。而現在,他反而害怕起來。小燕見他慌成這樣,真是又氣又好笑,說:“那你就讓他們殺了吧!”“這——”小燕再也不理他了,因為大嘴和高佬炳早已奔了過來,便一躍過去。大嘴和高佬炳見小燕居然敢空手迎上來,便一齊舉刀相向。小燕抖展在九幽峰上學到的靈猴百變身法,不但避開了他們的刀鋒,更出手一下點了他們的穴道,將他們手中的刀奪了過來。隻一刹那間,大嘴和高佬炳便跌坐在木排上不能動彈,瞪大了眼睛愕然地望著小燕,仍不明白自己是怎麼給點倒的。小燕手中拿了兩把刀,問他們:“殺呀,你們怎麼不殺了?”說完,也不看他們一眼,朝雷老三走去。雷老三嚇了一大跳,連痛也忘了,一下爬了起來,拔刀迎敵。小燕說:“好!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領,竟然凶惡成這樣,叫人來殺我們。”這個武功未入流的雷老三,隻會一些粗淺的刀法,用來嚇唬平民百姓還可以,碰上了武林中的人物,簡直是不堪一擊。何況以小燕目前的武功,就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恐怕也贏不了,這個雷老三,又怎會是小燕的對手?小燕不用一招,就打落了他手中的兵器,一把利刀便橫在了他的脖子上,問:“你現在還想不想殺我們?”雷老三嚇得魂飛魄散,連連求饒說:“小、小、小英雄,我、我、我知,知、知錯了!請饒、饒,饒了、了、了我吧。”“你不殺我們了嗎?”“我、我、我再、再、再也不敢了。”“你還趕我們走嗎?”“不、不、不敢了。”“本來我想一刀就砍了你的腦袋下來,一來見你認錯,二來殺了你沒人放排。好!我先饒了你,你要是再起歹心,就彆怪我殺你啦!”小燕說完,順手將三把刀都丟到江裡去,同時也解了大嘴和高佬炳被封的穴位,朝他們兩人問:“我說的話你們聽到了嗎?”“聽、聽,聽到了。”大嘴和高佬炳見小燕不用一招,幾乎就取了雷老三的命,而雷老三的武功比他們強多了,哪裡還敢說什麼的?隻有連連稱是。墨明智這時也走過來說:“三位大叔,我們不會白坐你們的木排的,我們可以給你們銀兩。”雷老三拾得了一條命,已是萬分僥幸,怎敢要銀子?連忙說:“小人怎敢要兩位小英雄的銀子?小英雄隻管坐我們的木排好了。”墨明智說:“不,不!我怎會叫三位大叔白白辛苦?”說時,便從自己包袱中取了一錠銀子,看來有五兩重。這五兩銀子,彆說搭木排,就是從融縣包一隻大船去馬平也有多了。小燕想製止也來不及。雷老三等三人見墨明智出手這麼闊綽,更是驚愕不已,半晌出不了聲,暗想:這兩個孩子到底是什麼人家的?武功既高,又這麼富有,而且也看出,這兩個孩子,幾乎沒有闖蕩過江湖,完全是個雛兒,第一次出來闖道,傻呼呼的什麼也不懂。雷老三暗向大嘴、高佬炳打了個眼色,說:“不敢!不敢!請小英雄收起來。小英雄能坐小人的木排,我們已感萬分榮幸了。”墨明智說:“三位大叔拿去吧,彆與我們客氣。”雷老三說:“小英雄既然這樣,我們隻好厚臉收下。請兩位小英雄到小人木屋裡坐坐,小人木屋裡有酒有菜,還有新鮮的河鯉,正好給小英雄接風,萬望賞麵。”小燕說:“不用,我們就在這裡坐,你煮好了飯菜,給我拿來就行了!”雷老三慌忙應道:“是,是,小人馬上給兩位小英雄準備準備。”於是雷老三打發大嘴到木排前頭掌櫓,自己和高佬炳朝木屋走去,準備給墨明智和小燕煮飯炒菜。雷老三哪裡是安什麼好心給墨明智、小燕做飯的?他不但想報複剛才受辱之恨,更是見財起心。一走進木屋,雷老三便問高佬炳:“你剛才見到那小雜種包袱裡的黃白物了嗎?”高佬炳點點頭:“見到了,真不少哩!想不到他們身上竟有百多兩銀子和十多片閃閃發光的金葉子,叫人羨煞死了。”“哈哈,這才是‘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怪不得老子的眼皮直跳,看來該發橫財了。”高佬炳一怔:“三哥,你的意思……”“毒殺了他們,這批金銀不就是我們的?”高佬炳眼睛一亮:“好!三哥,我馬上在菜裡灑裡下毒藥。”“慢著,已到鳳山了,等過了鳳山,我們便下手,毒殺了這兩個小雜種,然後用石沉屍江底,這樣,誰也不知道。”這兩個賊人哪裡知道,墨明智渾身的怪異真氣深厚異常,他要是在深夜寧靜或高山深野無人的地方,凝神靜聽,可以聽到附近二十裡內的一切聲音,就是在異常喧鬨的市集當中,也可以聽到一裡之內人們的說話聲和動物的走動聲。這兩個賊人雖然躲在木屋談話,但木屋隻不過離墨明智二十多丈遠,墨明智哪有聽不到的?他幾乎一字不漏地全聽到了,便對小燕說:“兄弟,我們彆坐這木排了,上岸去吧。”小燕奇異:“傻哥哥,我們怎麼又不坐了?”“他們想用毒藥毒死我們。”“真的!?你怎麼知道了?”“因為我聽到他們在木屋內的話。兄弟,我們走吧。”“不!你告訴我,他們說什麼?”“他們看見我包袱裡有金子銀子,等一過鳳山,便在飯菜裡下毒藥毒死我們,然後將我們用大石沉到江裡去。”小燕大怒:“怪不得劉常卿爺爺說,好心投有好報。我饒了他們一條命,你還給銀子他們,他們反而要來害我們。不行!我們不能走。”“兄弟,我們不走乾什麼?”“我要叫他們屍沉江底。”“兄弟,這——!”“傻哥哥,你怎麼越來越糊塗了?這樣的人不殺掉,留下他們去害彆人嗎?”“你現在就去殺他們?”“不殺,讓他們下毒藥害我們嗎?”“兄弟,我們可不能胡亂殺人呀!”“這怎麼是胡亂殺人哪!他們這樣不懷好意,不該殺?”“兄弟,你聽我說,或者我是聽錯了,或者他們隻是嘴巴說說,並沒真的想害我們,你要是殺了他們,不太過分麼?”“好吧!那我倒要看,他們是不是想毒死我們。”“兄弟,我們還是離開他們好。”小燕惱怒了:“你要離開,你一個人離開好了,我偏要看看他們怎樣向我下手。”“兄弟,我擔心他們真的會在飯菜下毒藥哩。”“你不是說他們隻是嘴巴說說,並不是真的嗎?那你怎麼又擔心了?”墨明智一時給小燕弄得不知怎麼說才好,隻好說:“兄弟,儘管他們嘴巴說說,但我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你的小心是避開他們,讓他們去害彆人對不對?”墨明智一聽,更無話可說了。小燕又說:“傻哥哥,你放心,隻要他們不下毒藥,我是不會動他們的,說不定到了馬平城裡,我還再給他們一些銀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