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鶴行幫鬱辭解完扣子就收回了手,像一個最端方的君子,從頭到尾都沒有碰到鬱辭的皮膚。“我先出去,你換完我再進來。”喬鶴行說道,他把打印好的資料放在了鬱辭的床上,然後就站起來往門外走。哢噠一聲,門被關上了,房間裡又隻剩下鬱辭一個人。鬱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喬鶴行剛剛做了什麼,腰側的一小片皮膚灼熱得像是要燒起來,可是喬鶴行的行為未免太坦蕩,讓他完全沒法去揣測喬鶴行的動機。鬱辭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強迫自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緊過濾掉。-五分鐘後,他就換好了衣服,默默跑去打開門,探出一個腦袋,“學長,我換好了。”喬鶴行就站在外麵的走廊上,聞言轉過來。隻見鬱辭又換回了日常的家居服,寬鬆的灰色套頭衫,胸前還有一個毛茸茸的兔子圖案。鬱辭還有點不敢看喬鶴行,滿腦子都想著剛剛的囧樣被喬鶴行看見了,心裡懊悔得砰砰撞牆。“剛才我同學突然把資料找出來了,我就先幫你打印了。”喬鶴行解釋道,“不是故意進來的。”鬱辭聽見喬鶴行說話,這才抬起了頭,他本就比喬鶴行矮上不少,這樣對麵站著,背後又是門,他整個人完全被籠罩在了喬鶴行的陰影裡。“但是他還有一些補充資料,說是不需要背誦,我傳到你微信上了,收到了嗎?”喬鶴行又問。鬱辭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收到了。”“那就好。”喬鶴行來找鬱辭就是為了資料的事情,如今交代完了他本該走了。可他低頭看了鬱辭一會兒,突然笑了一下,問道,“你不讓我去看你的話劇,就是因為你會反串女裝嗎?”我就知道……鬱辭崩潰地想道,咱們就不能心有靈犀一點嗎?他還指望喬鶴行假裝無事發生,他們趕緊把這一頁翻過去。然而喬鶴行一點沒聽到他內心的呐喊。鬱辭沉默了兩秒,破罐子破摔地回答道,“是的,話劇社沒票是騙你的。”空氣裡安靜了一兩秒。鬱辭垂頭喪氣地低著頭。他作為一個資深宅男,也見過不少女裝大佬,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穿上女裝能有多好看,喬鶴行看見他那副樣子,應該也覺得很不倫不類吧。鬱辭的心情頓時更低落了。沒想到,下一秒他就聽見喬鶴行說,“可是我覺得你們話劇社的人眼光不錯,你你穿旗袍的樣子......很好看。”鬱頓時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喬鶴行,“……真的嗎?”他一直覺得自己會搞砸了學姐的話劇。“真的。”喬鶴行說道。他看著鬱辭仰起頭看他,這麼乖巧聽話的樣子,穿著灰色的套頭衫的樣子還像個高中生,和剛才鏡子前穿著旗袍的樣子判若兩人。剛剛他推門的一瞬間,房間裡朦朧的燈光模糊了鬱辭屬於青年人的身體曲線,那件旗袍上暗色的花紋開在他的腰間,明明是很純很乖的長相,穿上豔麗的旗袍,卻有了不一樣的味道。足以讓喬鶴行在那一刹那,心跳慢了一拍。但是一想到鬱辭會穿著這件黑色的旗袍站到舞台上,會有更多人看見他不一樣的一麵,喬鶴行鏡片後的眼睛就不由低垂下來,流露出思索。他問道,“你是自己接下這個反串的角色嗎?如果你很抗拒穿女裝,我可以幫忙找人替代你。話劇社那裡,我也可以幫你去溝通。”他甚至可以去找專業的演出人員替代鬱辭。沒想到鬱辭搖了搖頭。“不用了,”鬱辭認真地說道,“是我自己答應學姐的。這是她排練的最後一出話劇了。我今天答應她登台後,她一直很高興,還是不要再有變化讓她操心了。”喬鶴行不由沉默了,他知道鬱辭一向心軟,脾氣好得不像鬱家這種家庭養出來的小少爺。鬱辭的手指在身後繞在一起,小心翼翼看喬鶴行一眼,“學長你還有什麼事嗎?沒事了我就先回房間複習了。”他一邊說一邊默默往門內移動。他今天在喬鶴行麵前丟夠臉了,現在隻想迫不及待把自己縮回房間裡,最好明天起來就失憶。然而喬鶴行拉住了他的門。喬鶴行的手上稍一用力,鬱辭的門就關不上了,鬱辭背靠著門框,乍一看像是被喬鶴行堵在了角落裡。“我突然想到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喬鶴行嘴角勾了勾。鬱辭歪了歪頭。“你們話劇社的社長是我高中的同學,每次有演出都會送我票。”喬鶴行一邊說,一邊看著鬱辭臉上的表情逐漸崩潰,“所以就算你們話劇社的票真的賣光了。”“我還是會有特供票的。”喬鶴行說完這最後一句,就慢悠悠收回了手。然而鬱辭已經呆住了,連關門都不知道了。喬鶴行嚇唬完鬱辭,又恢複了平時高冷如玉的形象,溫柔地叮囑道,“我先回房間了,你記得好好複習。”這還複習個什麼勁啊……鬱辭看著喬鶴行遠去的背影,悲憤欲絕。他趴在床上,憤憤地咬著被子角,心裡把一個月前不看劇本的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但他很快又開始自我安慰,喬鶴行也許隻是隨便說說,之前話劇演出這麼多次,喬鶴行都沒有出席,沒有道理為了他一次反串女裝,還是喬鶴行已經看過的女裝,特地趕過來。而等到第二天,鬱辭打電話跟許呈聊到這事,許呈信誓旦旦跟他保證,“喬鶴行來不了的,他嚇唬你呢,他自己那天院裡有比賽,怎麼可能趕過來。”鬱辭頓時長舒一口氣,徹底把心放在了肚子裡,安心跟著話劇社排練。-一轉眼就真的到了話劇演出的那一天。雖然離開場還有很久,但鬱辭早早就跟著其他人一起到後台換衣服定妝。他雖然長得清瘦,骨架臉型也比一般的男生柔和,但不化妝的時候,即使穿著旗袍也能看出來屬於男性的輪廓,還是要靠化妝才能掩蓋。他定妝的時候,許呈就在旁邊看著。等服裝妝容全部搞定了,鬱辭睜開眼的時候,許呈眨了眨眼,真誠地說道,“我覺得你女裝的時候可以去競爭一下校花。”鬱辭瞪了他一眼。然而許呈是發自真心的。鬱辭看著確實很美,他帶上了半卷的黑色假發,皮膚底子本來就好,上了粉底以後愈發的白皙細膩,眼線微微勾起來,嘴唇是玫瑰一樣的紅色,側著頭看人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勾人味道。但鬱辭顯然沒心思欣賞自己,他拉著許呈從幕布後麵往台前張望了一下,確認喬鶴行忙於比賽真的沒來。許呈還在旁邊念叨,“除非他們比賽提前結束,否則喬鶴行肯定過不來……”然而他話還沒說完。他們就看見觀眾席上,第一排,最中間,堪稱是白金區的位置,坐著的正是喬鶴行。而他身邊還坐著一個白色上衣和薄荷綠短裙的女生,一頭齊腰的長發,五官嬌媚。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喬鶴行微微把頭側過去一點,聽那女生講話。鬱辭心裡咯噔一下,說不清是因為喬鶴行的出現,還是因為坐在喬鶴行身邊的那個女生。他認得那個女生,是喬鶴行他們院的院花,柳熙。入學的時候在新生晚會上跳了支古典舞,迅速俘虜了一大票男生甘為裙下之臣,學校的論壇上天天都有人求她的電話。而最重要的是,鬱辭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是唯一和喬鶴行傳過緋聞的女生,之前校內舉行過一次舞會,陪著柳熙出席的就是喬鶴行,舞會結束後兩人戀愛的傳聞更是傳得有模有樣,就差說他們兩個領證了。鬱辭和許呈又默默縮回了後台,許呈摸了摸鬱辭的頭,“喬鶴行這對你是真愛啊,比賽結束沒有啊,就趕過來看你。”鬱辭癱坐在椅子上,“閉嘴吧你,誰跟我保證他肯定來不了的。”他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一想到待會兒喬鶴行會在底下看著他,他突然覺得腿都軟了。安靜了兩秒以後,他突然抓著許呈問,“你剛剛誇我好看是真的嗎?”許呈:“……”許呈拍拍鬱辭的肩,“真的,美呆了。”-但是等到真的上台前,走到燈光底下,鬱辭往台下掃了一眼,發現強烈的燈光下,他根本看不清喬鶴行的臉。他隻知道台下坐著很多人,他們都在看著他。喬鶴行也一樣,他身邊的女生也一樣。他突然想,喬鶴行覺得他演得好不好,扮相好不好看,其實也沒有多少意義。喬鶴行在身份上,跟他已經是不可逾越的一條鴻溝。而就算沒有這層身份上的阻礙,跟喬鶴行傳過緋聞的,能光明正大坐在喬鶴行身邊的,也不是他。鬱辭心裡頭空了一下,但這是舞台上,他不能走神。他按部就班地念完了自己的台詞,為自己不小心撞到了男主角,而淡淡地說了句抱歉。而男主角按照劇本,愣愣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驚豔。這是一場一個人的一見鐘情。男主因為在街邊撞到了一個穿著旗袍的高挑女人,撿到了一隻遺落的鋼筆,就卷入了一場陳年的舊案,卻又為那偶然的一麵之緣,甘願泥足深陷,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