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鬱辭叫他,喬鶴行轉過了頭,“怎麼了?”鬱辭遲疑了一下,起身去拿他今天帶著的包,最底下有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這個小盒子也是定做的,寶石藍的顏色,上麵用金色的粉末點綴,瑰麗明豔,然而裡頭放著的,卻隻是一個小小的樸素的皮質掛件。鬱辭沒把這個華麗的盒子拿出來,而是隻從裡麵取出了皮質掛件。他把掛件拿在手裡,遞給了喬鶴行,像是給出一個不值一提的小東西。“這個是我和許呈出門的時候看到的,覺得挺彆致就買了,”鬱辭坐回了喬鶴行旁邊,神色自然地解釋道,“我本來是買了一對袖扣給學長你當禮物的,但是放在家裡了,隻能拿這個先湊數了。”喬鶴行打量著手裡這個皮質掛件,做成了古舊的顏色,不算大,但造型挺少見,是一隻振翅欲飛的仙鶴。也是他喬鶴行的“鶴”。而等他把掛件翻過了,背後還燙印著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老虎。喬鶴行的手指在那隻小老虎上摩挲了一下。他是屬虎的。“這是你自己買的嗎?”喬鶴行問道。鬱辭沒看喬鶴行,低頭看著手機,“嗯,本來是準備自己用的,但是後來想想跟你的名字比較配,就先拿過來湊個數當禮物了。”他在撒謊。而喬鶴行把掛件在手裡來回翻了幾圈,突然笑了一下。他輕聲說道,“我很喜歡這個禮物。”鬱辭愣了一下,隨即含糊地說道,“你喜歡就好,等回去再把袖扣補給你。”-吃完了夜宵,鬱辭和喬鶴行都還沒有困,就在客廳裡一起看老電影。是喬鶴行提議的,說既然是過生日,就不想太早睡。“總覺得睡著了很浪費。”他說道。鬱辭一想也是,一年就過這麼一個生日。但他今天一天都在圖書館裡忙碌,被困在電梯裡的時候神經也是緊繃的,剛剛一直惦記著喬鶴行的生日所以還精神奕奕的,現在看著電視上的各種畫麵,他的眼皮倒是越來越重了。外頭的風聲和雨聲還沒有停,這個公寓樓層又比較高,連玻璃都微微地振動著,還能聽見似乎是隔壁傳來的東西搖晃的聲音。可是室內卻很安靜,隻有電視裡傳來對白聲與背景音樂,空調打開到除濕模式,沙發旁放著零食和飲料,而他和喬鶴行身上各自蓋著一條小毯子。有一種說不出的平和與溫柔。鬱辭睡意朦朧地看著電影快放到結尾了,他想著再堅持一下吧,難得能陪喬鶴行過一次生日。然而五分鐘後,他就頭一歪,徹底昏睡過去了。喬鶴行一開始沒有發現鬱辭睡著了,他的心思也不在電影上,卻是在思考其他事情。等電影放到片尾曲的時候,他轉過身想問問鬱辭要不要睡覺,卻發現鬱辭頭靠在沙發靠背上,眼睛緊閉,臉頰的肉被沙發微微壓得有點變形,一看就睡得很熟了。喬鶴行看了他一會兒,叫了一聲,“鬱辭。”鬱辭一動不動,根本沒有聽見。喬鶴行伸出手,撥開了鬱辭臉上的發絲,露出他光潔白皙的額頭和清秀的眉眼。他慢慢地,慢慢地湊過去,在鬱辭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鬱辭。”他又叫了一聲,卻帶著一點無奈。他的嘴唇從鬱辭的額頭上滑落,滑過鬱辭的鼻尖,落在了他的嘴唇上。鬱辭的嘴唇很潤,剛剛已經刷過牙了,嘴唇上卻殘留著一股牙膏的甜味兒,是檸檬味的。喬鶴行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就這樣輕輕地貼著鬱辭的嘴唇,他的眼睛眨動了一下,睫毛掃在鬱辭的眼皮上。他們靠得很近很近,是從未有過的親密距離。而電視上的片尾曲也已經放到最後一句。“若能與你執手,誰又怕天地無常。”喬鶴行含住鬱辭的嘴唇,舌尖描摹過鬱辭唇瓣的形狀,鬱辭嘴唇上那一點甜味,似乎都被他吃進去了,一直融到他心裡。他這一生從來沒有行差錯步的時候,理性到嚴酷,在完成他的目標前,他決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錯誤。可今天在這個台風來臨的夜晚,他卻做出了自己人生裡罕見的意外決策。不計後果,也不計得失。他慢慢鬆開了鬱辭的嘴唇,鬱辭還是睡得很熟,電視裡斑駁的光影照在他的臉上,每一個五官都像是合著喬鶴行心意長的。他輕輕勾住了鬱辭的手,守著鬱辭坐了好一會兒,才把他抱回了房間。-第二天早上,鬱辭是被鬨鐘吵醒的。他今天本來是有早課的,九點前得趕到教室,但他好不容易清醒了,摸出手機一看,卻發現因為台風,學校居然給他們發了停課通知。鬱辭頓時一個猛子縮回了被子裡,妄圖再補個回籠覺。然而他閉著眼睛掙紮了整整五分鐘,終於不甘不願地發現他已經睡不著了。而同一時刻,在他房間外麵,喬鶴行正在給他的朋友打電話。“你幫我安排一下,這個暑假我們網球社的人集體出去旅遊一次,理由?就說為了給我們這些大三大四的踐行吧,明年大家就退社了,”喬鶴行一邊翻著鍋裡的蛋餅一邊說道,“可帶家屬,錢一律我出,但是名義上是公費,知道嗎?”錢子佟簡直是費解。他和喬鶴行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他父親是喬鶴行父親的心腹。而他從小跟著喬鶴行,也算是陪太子讀書。但喬鶴行雖然脾氣壞了點,對他們這些人卻是沒話說的,他也從來沒動過心思投靠其他人。安安分分跟著喬鶴行念了一個大學,以後也會在喬鶴行身邊工作。可是今天喬鶴行這個電話卻是讓他摸不著頭腦了。他和喬鶴行都是網球社的,他兼任經理。喬鶴行平日裡是會給社團提供經費,但是那都是為了比賽啊,這公費旅遊是乾嘛,搞慈善麼。“不是,喬少您這是錢多燒得慌嗎?”錢子佟問道,“錢多您彆急啊,捐點給我就行,不用這麼曲折。”“少廢話,”喬鶴行把手機夾在肩上,從鍋裡把蛋餅倒出來,“你不想去就留守學校,其他人和我一起去。”錢子佟卻敏銳地聽見了喬鶴行那邊的聲音,好像是在做飯。“喬爺,您居然在做早飯嗎?”錢子佟有點驚奇。他正問完這句話,就聽見喬鶴行那邊的電弧裡傳來一個年輕男孩子的聲音,很溫潤也很悅耳,似乎在靠喬鶴行很近的地方說話。“學長你在做煎蛋餅嗎?”“嗯,你要不要先吃一口。”喬鶴行的聲音突然放得很溫柔。“好吃,”那個年輕男孩子的聲音變得有些含糊,大概是吃了一口東西,“學長你先接電話吧,我去客廳。”“嗯,早飯馬上就好。”喬鶴行說道,然後過了幾秒,大概是那個男孩子離開了,喬鶴行終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錢子佟身上,“剛剛說到哪了?”錢子佟卻在這電光火石間,隱約咂摸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他是不知道喬鶴行身邊的人是誰,但聽聽剛剛那溫柔的聲音,喬鶴行居然還親自給人做早飯?天地良心,喬鶴行這個王八蛋什麼時候給彆人做過飯?再想想喬鶴行剛剛關於暑假出行的那條要求——“可帶家屬”。隻怕其他家屬都是充數的,喬鶴行想帶的那個才是真的。錢子佟搖了搖頭,看來帶全社旅遊是假,找借口泡學弟才是真的。“喬少,剛剛你旁邊的是誰啊?”錢子佟八卦道。喬鶴行嗤笑了一聲,大概是覺得錢子佟在說廢話。“他叫鬱辭,”喬鶴行往客廳裡看了一眼,鬱辭盤腿坐在那兒吃著蛋餅,頭發還沒梳,亂糟糟地四處翹著,偏偏他卻覺得可愛,“是我喜歡的人。”電話裡安靜了好幾秒。錢子佟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作為喬家三少未來的心腹之一,彆人可能不知道鬱辭是誰,但是他可不會不知道啊!那不是他們喬三少的訂婚對象,鬱沉言膝下唯一的寶貝兒子嗎?!而他們三少,現在還在鬱沉言的羽翼下待著。錢子佟沉默了十幾秒。“三少,您是開玩笑的麼?”錢子佟虛弱地說道,“鬱辭,那不是鬱沉言的兒子麼?鬱沉言知道了,還不得跟你翻臉啊。”“誰跟你開玩笑,”喬鶴行一句話戳破錢子佟的幻想,“我和鬱沉言訂婚本來就是假的,我現在想要他兒子有什麼問題?”問題大了去了。鬱沉言覺得你居心叵測,直接切斷跟我們的合作可怎麼辦?錢子佟心想。但這句話錢子佟也隻敢放在心裡想想。他既然是從小跟著喬鶴行的,自然了解喬鶴行的脾氣。喬鶴行能在這樣複雜的關係下,依舊直白地說出了“喜歡”,那就是下了決定,不準備回頭了。喬鶴行能把這事情告訴他,也是信任他的表現。但他不明白,“你們倆反正一個屋簷下,你們兩個人自己去旅遊不就得了?乾嘛帶一堆電燈泡。”“要是隻有我們兩個,他估計就不肯去了。”喬鶴行心裡也有點可惜,“到時候你彆讓電燈泡過來打擾就行了。”“明白了,您這是還沒撩上呢,”錢子佟深沉地歎了口氣,看看,喬鶴行這張臉追人都費勁,他們這些人戀愛艱難點也是應該的,“我保證給你安排的妥妥的,讓你趁著旅行把人一舉拿下。順便一提,既然可帶家屬,我就帶我女朋友去了啊。”喬鶴行說道,“隨便你帶誰。但能不能拿下,不是我說了算的。”他又往客廳看了一眼,鬱辭恰好也回過頭,對著他笑了一下,嘴邊還沾著一粒小芝麻,可愛得像個小太陽,照亮在喬鶴行心上。他的眼中不自覺也帶了點笑意,“這得看鬱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