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大雷過後,豪雨傾瀉,在半空中都變成了指頭大小的冰粒,落地時唰啦啦的響,那感覺,仿佛是有人在天上用巨大的篩子在不停的篩冰沙.空氣中的潮濕幾乎全被冰冷所遮掩,人可以感覺到的,隻剩低溫陰寒,吸一口氣,寒意就仿佛能直滲到骨子裡。儀器顯示,攝氏零下59°。北冰洋極寒地區的海水差不多就是這個溫度,普通人落水5分鐘會斃命。然而,在這樣的溫度下,老胡竟然摘下頭盔,表現出一副極度享受的模樣。從老胡乘雪橇摩托離開到現在,前後也不過20多分鐘的時間,可在他身上已經發生了太多的改變。仿佛是得了骨質增生,他的一張臉棱角凸顯到幾乎沒了人樣子,皮膚像是煮熟再晾乾的肉,紫黑的顏色,毫無光澤,瞳仁的黑色縮成了豆丁般大小,外圈青綠,顯得極為妖異。不僅是外觀,老胡的戰力也得到了大幅的提高,羅淩估測評估,以其體內魔能擁有量及身體異化情況來看,穩穩進入4階上級,這樣的實力完全可以躋身人類超一流強者的水準,即使是從魔物的角度看,也已達到羽天使往上的水準。更關鍵的是,他的力量仍在快速增長。“嗷!”老胡一聲低嚎,充足的底氣和變異後的聲線讓他的吼聲有了魔物的味道。隨著他的這一聲厚,有總數超過兩百的星皮魔和岩石魔從南北兩個方向蜂擁出現。在魔物群中,羅淩見到了陸飛、方舒、丁噹六人,他們成了階下囚,個個狼狽,但看行動尚能勉強自如的樣子,顯然並無大礙。為首的那個魔人衝老胡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是由他來進行交涉對話。“很老套的戲碼,我手中有人質,要求你屈服,並為剛才的侮辱性語言道歉。”老胡神色間帶著幾分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種讓羅淩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譏諷。羅淩始終不相信,一個‘廣安第一獵人’的名頭,會讓老胡嫉妒到下如此大的功夫,處心積慮來對付他的地步。羅淩沒有說話,隻是一動不動的麵對著老胡,隔著頭盔麵罩,沒人能看清他此時的神態表情。“嘖嘖!”老胡見羅淩半晌沒有答話,蔑笑道:“你瞧我這腦子,竟然忘了我們的廣安第一獵人在大半年前,死了老丈人、小舅子和小姨子都沒服個軟,卻肯剛養好傷,就再次為秦晴那個**的一句話出生入死,果然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羅淩仍是沒說話。不過他已經確定,這人應該是跟他有私仇的,他開始在回憶中尋找一個跟老胡匹配的人物,但一時還找不到頭緒。對於羅淩的不置一詞,老胡並不介意,他用手指了指羅淩,搖著頭,表現出一種不屑,然後踱步向陸飛六人,道:“我不會那麼沒情意。”他解勸陸飛幾人:“給你們一個選擇,隻要你們點個頭,就會變得象我一樣有實力。大家都清楚,在這個時代,實力就代表一切。”陸飛冷曬道:“我們不是人質麼?”老胡搖頭,“不,你錯了。從一開始,我就是為了讓你們看清這個人的真麵目。”他伸手遙指著羅淩對眾人道:“這是你們的精神偶像,可你們有沒有想過,他究竟有什麼值得讓你們崇拜?”“你現在有資格談這個問題嗎?”陸飛反問。老胡宏聲道:“彆人我不清楚,但我是最有資格談論這個的人。道理不是越辯越明嗎?既然你們深信和堅持,還怕我混淆視聽?”“老胡,原來你口才不錯。”方舒口吻清淡,諷刺的味道卻讓人感覺比怒罵更甚。“我的為人也不差,錯開今天,你們想想,我老胡有沒有不義氣的地方?”“是啊!你用背叛把以往的情誼一次性抹殺了個乾淨。”陸飛低歎一聲。羅淩在一邊看在眼中,心下暗忖:“開來,這個老**時對朋友、對戰友,確實極夠意思的。”這樣一來,他在迷惑之餘,都有些惶恐了。“難道,正是因為自己,才讓老胡這枚棋子提前爆發?是個人因素,還是魔物們預謀已久的籌劃推算結果?”羅淩埋首思索的同時,老胡並沒有繼續跟陸飛針鋒相對,他顯得的很豁達的嗬嗬一笑,“我們之間的對錯,等等再說,先來說說這個家夥。”老胡表現的對羅淩的恨意極深,三兩句話之後就又回到了他身上。“我剛才問了,你們崇拜他什麼?那一手狙擊的本領?”老胡說著將頭盔隨手一扔,也不見他如何用力,那頭盔竟以比箭矢還要快的速度向遠處飛去。然而,老胡接下來的的動作更快,隻見在一片臂影中,他從空間環中取出狙擊槍,看都不看一眼,抬手就是一連七槍。老胡用的是經過特彆改裝的量產型實彈狙擊步槍——海神之子7型,開槍間隔1.2秒,這樣的頻率,已經是此槍的極限。等到頭盔被一頭岩石魔拿回,陸飛等人一看,無話可說。七個彈孔,從視距儀之上,也就是額頭的位置開始,橫向繞頭盔一圈,勻稱散布,彼此之間的間距肉眼根本看不出差彆,就仿佛專門對稱著鑿出來的空洞。這樣的拋射命中效果,似乎隻能用‘神來之筆,不可複製’這八個字給於評價。“好槍法的本質是什麼?還不是實力?憑借遠遠超越常人的眼力、反應力,就能做到這樣的效果。”老胡用現身說法來闡述,如果崇拜的隻是力量本身,那麼,羅淩遠沒有那麼可欽佩。他解釋道:“你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嗎?”陸飛等人不答,實際上,他們是有些答不出來。他們心中有這個相同的疑問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以羅淩表現出來的實力,確實已經不是人類所能企及的。這一點,陸飛尤其清楚。在這個沒有神、沒有仙、也沒有聖人的時代,想要超凡脫俗的方法實在是乏善可陳,魔,這是讓人類幸存者又愛又恨,提起也做多的一個字眼。“他是魔裔。”老胡揭穿了羅淩的身份。“魔裔的名頭,這兩天耳朵都聽的起了繭子了。毀掉十裡鋪基地,造成7000多人直接死亡的那個女孩,就是魔裔。之所以稱之為魔裔,是因為他們的血脈裡流淌著真正的惡魔的血液。他們繼承的絕不僅僅是力量,還有惡魔的邪惡。”老胡接著道:“你們知道他半年多前為什麼會突然跑來光彩街基地養傷嗎?因為就是另一個魔裔抓了他的家人,以此要挾他合力對抗毀掉實力鋪基地的那個魔裔。結果一死兩傷,而他能活下來,就是冷血到不惜犧牲自己的家人。總控大局時做好人誰不會?不知結局時肯拿自己的命換彆人的命才可貴。象他這樣的,有什麼值得崇拜的?”“哦,對了,我還忘了說另一件事。陸飛,這事你應該知道的比較清楚。我們的廣安第一狙魔手對你們說過,他曾是實驗室的小白鼠,是被動的受害者,還是什麼損益實驗體,對不對?”陸飛沒有吱聲,其他五人遂知道,老胡說的是事實。“那你們知道他損了什麼益嗎?”老胡又問。並同樣自答:“他除了不能讓普通女人懷孕外,生理上根本沒有任何問題,損益實驗體,不過是賺取人們同情的噱頭。要說有損……”老胡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是這裡,有益的,都損失了。剩下的,最多也不過是拿錢去收買下人心。”“錢對魔裔算什麼?”老胡問。“如果願意,一天光是殺魔物,搞個幾百萬都不成問題。他就是用這種最廉價的方式,來賺名聲的。你們對他的欽佩,有一部分是來源他對任正直和李曉的仗義疏財吧?可是你們知不知道他是如何完成‘雪中送碳’的義舉的?是因為恰巧在國貿公司的展示會上遇到韓曉璐,得知了情況。而不是因為他時不時會惦記著他的朋友。他從沒把你們當過朋友,他所給的,僅僅是廉價的施舍。”老胡最後蓋棺定論道:“這就是你們所崇拜之人的真麵目,一切來源於力量,而不是品行。過去的他,就是今日的我。撈夠了,換個地方洗白做好人,用些許對他來說微不足道的付出,來博取一個好名聲。這伎倆不算高明,卻很有效。”老胡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今天隻為說出真相,人人心裡都有把尺,有興趣的大可以查一下,真偽立辯。現在,該來談論你們的事了。他說著用還顯得很是生硬的惡魔語對魔物們嚎叫“放了他們!”魔物們勉強聽懂了,但它們沒有動,而是望著正南麵岩槍尖上那個曾勸羅淩投降的魔人。那才是它們的正主子。“胡,你知道你這樣做需要擔什麼樣的責任。”那個魔人發言了,語氣中透著沉重和嚴峻。“你放心,我自會給昂碧斯閣下一個交代。”老胡很豪氣的說著,轉頭對仍沒動靜的岩石魔們再度嚎叫:“滾開!”有那麼兩個缺乏眼力勁的岩石魔仍用鋒利的岩錐抵著方舒和另一名偵查組成員的脖子,老胡手一揮,數道青色的光芒應手而出,速度快的不遜於子彈,那兩個岩石魔直接被命中轟飛出老遠,站起來時身上均留下幾道不大不小的創口,沾了藍血的岩甲簌簌而落。嗷!嗷!兩頭岩石魔衝老胡低嘯,卻不敢如何。雖然不是一個係統,但強者為尊的思想在惡魔們中間早已根深蒂固,如果不是因為它們的主子在場,這兩頭岩石魔根本連屁都不敢嘣一個。“你們走吧!”老胡對陸飛等人揮手,“這是我給你們的第二個選擇。我老胡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會對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朋友背後捅刀子。下次,戰場相見,不再留情。”包括羅淩在內,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老胡會這麼做,還是陸飛鎮定且識大體,他知道自己這些人在這裡隻能成為羅淩的累贅,看了羅淩一眼,手一揮,“我們走。”說罷,當先帶頭而去。“等等!”老胡突然說。“怎麼,後悔了?”走出幾步的陸飛停了下來,緩緩轉回頭看著老胡問。“我老胡這輩子隻後悔過一次,就是救了一次這王八蛋。”老胡說著一指羅淩,忿忿的說。“……”到現在,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老胡跟羅淩之間,確實有恩怨存在。“陸飛,回去告訴你的上司,這次嗯……姑且稱作魔潮吧,主要是牽製這邊的力量,隻要你們不去增援國貿那邊,就相安無事。另外,這邊實力強勁,根本不是你們可以對抗的。你看到的這兩種魔卒,不過是最低級的種類。彆再派人來送死。”“我會把話帶到。”陸飛說。老胡點點頭。“個人奉勸你們一句,秦晴是個偽善的**,她的美色不過是待價而沽的商品,平時的所作所為都是作秀。她連情同姐妹的韓曉璐都能害,還有誰不能犧牲?戰友一場,我的話你們可以不信,但多留個心眼沒壞處。在這個亂世,沒有實力想活著就忍一忍當順民,想搏一搏的乾脆自己乾,不要給彆人當槍,當炮灰。”當了老半天無聲龍套的羅淩,此刻終於記起了老胡的身份。羅淩很難得的一反平淡的口吻,略帶感懷的道:“你是古楠。我以為你四年前已經遇難了。”“哈哈!”老胡放聲大笑,笑聲顯得淒涼。之後,笑聲猛的一斷,“難得你還能記起我!難得!難得!你說的確實沒錯,那個古楠已經死了。不過,你過去所做的事,並不會因此而深埋於地下。這讓你很失望吧?”羅淩並沒有答老胡的話,他聲音有些低沉的道:“小月,是我對不起她。”“何止是小月,我的家人都是被你間接害死的。你為了自己活命,拋下小月,她被整整折磨了兩天,死的時候,身上沒一塊皮膚是完整的。我爸被活活打死,我媽死時,七竅流血……老天無眼,象你這樣的人渣居然不死。當**立牌坊,裝b做人,你什麼東西!”老胡神情激憤,情緒進一步刺激了身體的變化,喀喇、喀喇……**增幅,甲胄在呻吟,眼見有崩碎的跡象,他的額頭,兩個肉瘤正在凸起,那是角即將頂出的前兆。“你不是受害者嗎?你不是很可憐嗎?昂碧斯閣下有辦法換掉你的魔血,讓你重新成為正常人,讓你重新過正常生活,你乾嗎?你肯嗎?你舍得嗎?得了便宜賣乖,我c!”“你的指控,我承認那是事實。你說我裝b做人,也確實有一點點。說我冷血,也沒有錯。隻是有一條你說錯了。我不怕死,當初拋下小月,棄你們於不顧,是兩難中的一個選擇。結果在選擇之初,我就已經預料到,但我從沒有因此後悔過。”羅淩聲音雖然平淡,語氣口吻也不慍不火,但人們卻從這種平淡中感覺出了比這沙礫般的冰雨還要冷酷的味道,和不可動搖的絕強意誌。“我不想找理由為自己開脫,因為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頓了頓,羅淩以一種奇特的節奏,訴說著一個似乎是法則的內容:“災難,浩劫,一切源於力量,也將因力量而終結。”羅淩對陸飛等人揮揮手:“陸飛,你們走吧。記住,我是英雄,卻跟正義無緣。就像我以前就告訴你們的,我從來都不是個好人。”陸飛等人在沉默中離開,雪地摩托開出老遠了,丁噹終於忍不住回頭悲聲喊:“師傅,我們一起離開……”老胡站在那裡,望著遠去的三輛雪橇摩托,不言不動,眼中有晶瑩的光芒閃動。羅淩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很多東西,一旦去了,就再也不能回來了。老胡跟他一樣,都有著必須強大的理由。為此,哪怕放棄的是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