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淵也揚聲對裡麵喊道:“小叔,侄兒過來給您問安了。”邊說邊推門要往裡麵闖,誰想,那門卻是從裡頭鎖著的,推不開。有些狐疑地去看一邊的仆役,仆役隻對他搖了搖頭,讓他稍等。裡麵的勖揚君沒有答話,卻聽到一陣唏唏嗦嗦的聲響,偶爾還夾雜著幾聲低低的悶哼。許久,門才開了,勖揚君冷著臉站在門前,銀紫的長發,銀紫的額印,一雙帶紫的眼裡冷得能看到飛雪:“什麼事?”“小侄來給叔叔請個安。”瀾淵從不懼他,收了扇子恭恭敬敬地彎腰行了一禮。一雙眼睛微微抬起來,悄悄地往裡麵探,卻被勖揚君的身影給擋了,隻瞧見裡麵紫色的紗縵掛了一層又一層。“嗯。”勖揚君點點頭,瀾淵方才直起了腰。“前一陣子送來的瓊花露,味道甚妙,想來費了小叔不少心思,小侄在此謝過小叔的恩典。”瀾淵不過是隨口說,誰曾想勖揚君立刻臉色大變,額上的龍印光芒綻放,眼中的殺機是連掩飾都不用了,直直地看過來,雙眸紫得妖異而怨毒。活活把瀾淵嚇得往後倒退了一大步,“小叔……這……這是……”這是怎麼了?他這個一向號稱清逸上仙的小叔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的脾氣?“當時多釀了一壇,您嫌棄甜不愛喝,我又不能多喝,想與其浪費了不如送給二太子,所以就自作主張讓人送了去。還請主子恕罪。”文舒從勖揚君身後走了出來,俯身就跪在了地上。文舒的身子似乎比先前又瘦了許多,膚色也是蒼白得透明,唇色卻是鮮紅的,襯得一張臉更顯黯淡。瀾淵想要去扶,可礙著勖揚君難看的臉色,著實不敢再有什麼舉動。三人就這麼僵了半晌,勖揚君冷哼一聲飛身掠了出去。人影才剛消失,文舒就“哇——”地吐出一口血,額上的發已被冷汗浸得濕透。瀾淵剛才看得分明,勖揚君臨走前抬腳在文舒肚上狠狠踢了一腳,是文舒強忍住等他走了才發作。此刻,瀾淵趕緊跑上前攙他,去握他的臂才驚覺文舒竟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想要把他攙進寢殿,文舒卻搖著頭拒絕:“沒什麼,回我那兒去吧……這兒……這兒不舒坦……”瀾淵依了他,見他虛弱的樣子,想要打橫抱起,卻又被他拒絕。隻能讓他靠著自己才一路勉強地走回那個後花園深處的小院子。院子裡也是一派蕭索,昔日院牆上滿牆的綠色藤蔓都發黃乾枯了,圓石桌子和石墩也蒙了厚厚一層灰,許久沒有人坐的樣子。文舒自己挨著一個石墩坐了,抬頭對瀾淵道:“最近身子不好,人也懶了,才許久沒有打理,讓二太子見笑了。”瀾淵看著他淡定的模樣,心裡更不好受:“文舒,到底出了什麼事?你要當我是朋友就告訴我,這天界裡還有什麼是我這個二太子不能幫你辦的?”文舒隻是搖頭:“沒什麼,真的。我要有什麼要幫忙的一定告訴你。”瀾淵心知依文舒的脾氣,他要不肯說便誰也勉強不得他,隻能移開了話題,想法設法地說了些趣事來逗他開心。說到那個籬清,說到那個夜晚,有酒有風有月,酒有些濃,風有些寒,月有些淡,就這麼抱了,就這麼親了,就這麼說我要你了,就這麼著了。文舒邊聽邊點頭,臉上終於有了點笑的痕跡:“既是如此,就好好對人家吧,莫要錯過了。”瀾淵搖著扇子笑:“那是當然,我自是要給他最好的。”臨走時,文舒問他:“二太子,你可是真心?”“嗬嗬……”瀾淵輕笑,回過頭來問文舒:“你說呢?”文舒的眸光暗了,低低地歎息:“一樣都是無情無義的人啊……”瀾淵出天崇宮時,見東邊飄來一朵祥雲,雲上站著的人赤發紅衣,不是東海龍宮的赤炎皇子是誰?隻是,為何行得如此心焦呢?沒有回宸安殿,直接去了狐王府,那晚之後就幾乎賴在那邊了。籬清沒有如往昔般冷淡。喝酒、品茶、寫字、畫畫、談天,雖仍是他在滔滔地說,畢竟是有個回應了,抱他時也沒有推拒,偶爾還會主動親上來。自是不能放過的,管他旁邊的小廝們眼睛瞪得有多大,不親得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絕不罷休。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拿扇子撫上自己的唇,過處還有絲疼,昨天讓那狐王咬的。嘖,不過是手不小心往他身下多伸了一些,那雙眼就亮得能燒起來,身上也叫他狠狠掐了一下,估摸著現在還是青的。那個時候,誰要忍得住誰就不是男人。臉上的笑卻再藏不住了,燦燦爛爛地露出來,叫狐王府的小廝們看直了眼。元寶奔出來說:“今天長老們來議事,王現下不得空閒。公子要不先到花園轉轉?”想想等在門口實在要折了天界二太子的麵子,便應允了。搖著扇子跟著元寶往花園走。狐王府是仿著人間王公貴戚的宅院造的。元寶說,曾有一任狐王專好此道,得了閒就大把大把的心血錢兩往房子上扔,還特特請來了人間修建王宮的巧匠來修造。要不是平時都布了結界,叫凡間的皇帝看了非眼紅不可。“自然,這都沒法和天界的比,公子您說是不?”瀾淵的身份籬清不說,瀾淵自己也懶得提,底下的元寶他們當然是不知的。隻是天族的氣息是個有鼻子的妖精都能聞出來,何況出手又是如此闊綽,聰明的狐自是巴結都來不及。瀾淵點點頭:“確實不錯,有點意思。”元寶便得意起來,添油加醋,說得唾沫星子四濺,還拉來彆家的房子比,仿佛妖界裡上上下下隻狐王府這一處能住人了。走著走著,瀾淵猛地被撞了一下:“什麼東西?”“我。”對方大搖大擺地抬高了頭看他,淡金色的眼睛裡滿是傲氣,“哪家的?不知道這是本大爺的地盤啊?見了本大爺怎麼不行禮?”是個五六歲模樣的孩童比尋常孩子更多了些頑劣。瀾淵覺得好笑,便當真彎腰拱手道:“在下魯莽,還請大人恕罪。”“這還差不多。”小鬼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受了他的禮,鼻子湊近了瀾淵使勁地嗅,“你身上帶了東西了吧?”“哦?”瀾淵有些驚訝,是帶了一小壺酒,那天籬清不喜歡“夢回”,今早就又去了酒仙那兒挖來的。一直放在袖子裡,沒想到被這小娃兒給聞出來了。便從袖子裡取了出來,在他麵前晃了晃:“還真是個聰明的孩子。狐族都這般伶俐麼?”小孩子卻不理會他的誇讚,一雙眼隻滴溜溜地對著他手裡的酒壺打轉:“喂,你是來找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