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華曦思索之間,議事大廳內的形勢再度發生變化。在普遍的意見聲中,榆罔逐漸偏向於采信薑弘所說。且不論什麼,內亂比外患更加犀利,如果不嚴加管製,恐怕會猶如洪荒猛獸,無人可製。再說,如果薑弘所說的是真的,那自己也算是知才善用,而不是用人不當,胡亂指派。在榆罔越來越明顯的態度之下,樂遽派來的親信逐漸抵擋不住這種強壓在身上的巨大壓力,口氣也不再那麼硬了。不過,投降並非要任由宰割。所謂兩權相害,取其輕也!情況危急,親信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主意,唯有避重就輕,把“陷害同僚”和“意欲謀逆”兩個罪名除去,再把前麵的“亂發號令”儘量與“路遙而未知前線戰況細節,部署出現少許錯誤”來混淆忽略掉,儘全力保住樂遽了。他連忙踏前一步,朝榆罔躬身後,臉上居然仍作鎮定狀,一臉正義之色說道:“大酋長,樂遽大人絕對沒有陷害同僚,結黨營私,意欲謀逆的想法。他一心隻有擊敗山戍,因此才信任地讓薑薛大人擔任前鋒部隊,冀望薑薛大人可以一挫山戍之銳氣,揚我長陽軍威。想拿鷹山,因為樂遽大人從未去過,對那邊情況毫不知情。鷹山一帶岔道眾多,如果樂遽大人知曉的話,又如何會讓薑薛大人堅守七天以上呢。再者,從七天以上這個來看,也是北水泉防線修築防禦工事所需的最快時間了。還請大酋長明察,樂遽大人對長陽部落,對大酋長您絕對是忠誠不二的。”樂遽親信的話再次引起廳內眾人的考慮,不過這次他們似乎學乖了,並沒有像之前幾次大聲疾呼聲討指責,而是左右之間相互低聲議論。“似乎說的確有道理啊!”“樂遽大人對鷹山一帶的情況並不熟悉,發出如此命令也是為了全局著想。說他有意陷害同僚,恐怕是言之太過了!”“如此看來,此間情況…………”薑弘則是冷笑不已,對方顯然是在避重就輕,把後麵幾個問題最為尖銳的剔除掉。雖然說這樂遽意欲謀逆是過了頭,但陷害同僚卻是事實。因為薑弘也不知如何反駁他狡辯“陷害”之罪,但他的辯駁裡顯然是坐實了不懂行軍作戰,亂發號令之罪。作為一支大軍的統帥,這個是絕對不能犯的錯誤。起碼也要革職換人處理。薑薛的性命和職位,在現在看來算是保住了,薑弘作為薑薛軍團的呼聲使者,任務完成,心頭大石也終於放了下來。不過,這樂遽如此陰險惡毒,決不能就這麼便宜他了。心情順暢之下,薑弘卻毫不退讓,繼續緊逼道:“這麼說,樂遽大人亂發號令,作出錯誤部署你是承認了?”看到榆罔以及堂內各位大臣、貴族、首領都似乎相信自己所說,樂遽的親信暗暗地長籲了一口氣。樂遽大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隻要再把第一個罪名去掉,那樂遽大人還是照樣執掌統帥大權,容不得那薑薛囂張起來。樂遽的親信臉上就像變臉似的,一下子換上一幅十分冤屈的苦臉來,帶著一絲忿然道:“大人,您這話從何談起啊?樂遽大人信任薑薛大人,親自委派他擔任大軍先鋒。他隻是下達了讓你等堅守鷹山七天以上的命令,但至於你們能否做到堅守七天以上,就是你們部隊的作戰能力問題了,又如何將責任推卸到樂遽大人身上?”對方這不是明擺著懷疑自己部隊的戰鬥力嗎?這簡直就是在否定抹殺全軍上下所付出的血和汗。薑弘聽了冷哼了幾聲,憤憤然道:“我軍如何不能在鷹山堅守七天以上?隻是因為你等扣下我軍補給,我軍力戰之後物資消耗甚巨,否則定能堅守到七天,不用如此快就將鷹山險地讓與山戍。哼……”樂遽的親信聽了一下子就發現一個可以將最後一絲責任推卸他人的好機會。他精神一振,雙目發亮,大聲喊道:“胡說,樂遽大人從來就沒有克扣過你軍補給。補給不力導致鷹山丟失的重責,如何能推卸到樂遽統帥頭上呢?”“哼,還敢信口雌黃,意圖狡辯?分明就是你等扣押了我軍的補給!”“一派胡言,補給之事一向是後勤軍團在負責。我軍又如何能夠插手此間之事?你們補給不到所造成嚴重後果,那都是後勤軍團的問題,如何能夠…………”一開始的後,樂遽的親信還非常興奮,因為他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將所有的責任都從樂遽身上推卸掉。不過,他說著說著,聲調陡然小了下去,最後細如蚊聲。因為他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不知不覺中把征戍大軍裡唯一會賣點麵子給樂遽的軍司馬華曦得罪了。此刻,他心中那是無比的懊悔,心裡直把薑弘的祖上十八代給罵了一遍。他怎麼比自己還要陰險,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還是把自己給坑了。在眼下這種關頭,拉攏人心,將矛頭針對在薑薛頭上才是,怎麼將這個後勤部長給得罪了。他不由鬱悶無比地將眼角的一點餘光瞄向坐在中席的華曦位置。此時,整個議事大堂內鴉雀無聲,所有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華曦身上。華曦總督大軍糧草輜重補給,要是鷹山丟了是因為補給問題,那不找他華曦還找誰?華曦此時正獨自喝著悶酒,想著這次的事情,卻沒想到場上針鋒相對的兩人說著說著,怎麼就扯到自己頭上了?他一時詫異得啞然失笑,手指指著自己的麵門朝樂遽的親信正色道:“你是說鷹山丟失,乃是我後勤軍團不力?”樂遽的親信連忙搖頭加擺手,誠惶誠恐的急聲應道:“不不不,完全不是大人的責任,絕對一丁點都沒有。隻是,不,完全是其……其他人的責任。哦,也不是後勤軍團的責任,而是…………”樂遽的親信方寸大亂,口齒不清,手足無措。薑弘則是冷眼旁觀,心中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