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聽我解釋,你得聽我解釋啊……”魏信聰急了,匆忙繞過辦公桌,由於太過慌亂,以至於他的胯骨都被桌角刮了一下,他向前一踉蹌,險些沒跌倒在地上。他心裡很清楚,這些照片足夠在稽核裡立案的,一旦立案,稽核就會成立專案小組對自己進行詳查,以稽核的能耐,把自己的祖宗八輩都能翻出來,何況自己做過的那些並不算隱秘的勾當。他踉踉蹌蹌地穩住身形,急匆匆地追到夏文傑背後,一把把他的袖子拉住,顫聲說道:“小兄弟,事情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樣,我必須得聽我的解釋啊……”“解釋什麼?解釋你和線人為什麼要摟摟抱抱、為什麼要卿卿我我,又為什麼要共處一室直至深更半夜才離開?局長先生,你是把我當三歲孩子了吧。”夏文傑站定,不過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似笑非笑地說道。“這……這……”“放手。”“小兄弟……”“我讓你放手。”夏文傑側回頭,目光仿佛刀子般劃過魏信聰的臉龐,幽幽說道:“彆太失你的身份。”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他淩厲的目光,魏信聰條件反射性地鬆開夏文傑的袖子,呆呆地看著他。見了放開手,夏文傑的嘴角才微微揚起,說道:“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今天,就這樣。”說完話,他抬手指了指魏信聰,而後再未多說一句話,走出局長辦公室。呆站在辦公室裡的魏信聰傻眼了,看著辦公室的房門,他久久回不過神來。要說玩心理戰,夏文傑很是有一套。他這次來見魏信聰,隻有兩個目的,一是向魏信聰表明自己稽核的身份,二是給他看看自己所掌握的證據。他並沒有說他想要什麼,目的為何,又要做什麼,但恰恰是這樣才最令人感覺恐懼。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又想把你怎麼樣,也就無從猜測他的心意,摸不透他的心思。未知的,永遠都是最可怕的。可想而知,在接下來的幾天,魏信聰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和煎熬會有多大了。周末,一大早,夏楓給夏文傑打來電話,要他去她家裡做飯,而且還沒忘旁敲側擊地提醒他,這是他在訓練營時親口做出的承諾。夏文傑在心裡推算了一下時間,說道:“我下午過去吧。”“為什麼要下午?”“上午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什麼事?”“私事。”“哼,不想說就算了,可你彆忘了我是做什麼的,我要想去查的事,可沒有查不出來的。”夏文傑聽得頭大,苦笑道:“隻是處理一件小事而已,楓姐,這還不至於動用到安全局吧。”“哼!下午三點之前,我要是看不到你在我家廚房裡出現,你就給我小心了。”“明白了,三點,我會準時出現。”掛斷電話後,夏文傑歎了口氣,看著手機琢磨片刻,先給吳忠勝打去電話,和吳忠勝約定,上午十點,在萬達酒店茶餐廳見麵。吳忠勝沒有意見,當即應允下來,不見不散。而後,夏文傑又給魏信聰打去電話。上午八點多,他離開學校,去往兄弟酒吧。此時,不僅沈衝在,阿木格也在,看到夏文傑來了,二人一同迎上前去,異口同聲地問道:“傑哥,現在就走嗎?”夏文傑點點頭,說道:“阿衝跟我去就可以了,阿木格留下來看家吧。”“不是吧,傑哥,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去呢……”不等他說完,夏文傑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含笑問道:“你有異議?”阿木格見他笑非善笑,打個冷戰,急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我沒有異議。”夏文傑收回目光,轉而拍拍沈衝的肩膀,提醒道:“我和吳忠勝約好在萬達酒店碰麵,到了之後,你什麼話都不用說,坐在一旁看著就行了。”“是!傑哥。”沈衝直到現在還不清楚他具體要怎麼做,現在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他已把自己的這條命交到夏文傑的手上。夏文傑帶著沈衝離開酒吧,坐車去往萬達酒店。萬達酒店在市中心,距離警校這邊挺遠,當他倆抵達酒店的時候,已接近上午十點。這個時間點並不是飯口,當不當、正不正的,若在平日,茶餐廳裡不會有多少的客人,而今天卻是一反常態,裡麵幾乎座無虛席,找不到幾張閒置的空桌。在茶餐廳最中央的桌旁,坐著一名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圓,典型的東北大漢。這人側著身子,斜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拿著報紙,正神態悠閒地邊喝邊看。當夏文傑和沈衝進來時,現場一片安靜,間隔了那麼兩三秒中,就聽嘩啦啦的桌椅移位之聲不絕於耳,幾乎整個茶餐廳裡的客人在同一時間都站起身形,有的把手摸入懷中,有的則把手背向後腰,一個個無不是對夏文傑和沈衝二人怒目而視。這哪裡還是茶餐廳,簡直就是充滿肅殺之氣的戰場。那名中年人倒是坐在椅子上很從容,沒有動,連眼皮都沒撩起一下,目光仍是落在報紙上,仍是在不緊不慢地喝著咖啡。麵對周圍這麼多充滿敵意的大漢,就連一向以勇猛好鬥著稱的沈衝也被嚇了一跳,整個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他偷眼瞧瞧身邊的夏文傑,後者好像根本沒看到周圍那些殺氣騰騰的大漢們,臉上帶著柔和笑容,即和善,又無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隻誤走進狼窩還不明白怎麼回事的小白兔。夏文傑環視一周,透過人群縫隙,看到坐在茶餐廳最中心的那個中年人,而後征詢地看向沈衝。見後者向他點了頭後,夏文傑臉上的笑容更濃,對左右兩旁的大漢們完全視而不見,樂嗬嗬地走了過去。當他走過一處空座的時候,他回頭向沈衝指了指,示意他就坐在這裡,然後,他一個人來到那名中年人近前,含笑問道:“請問,是吳先生吧?”“看今天報紙了嗎?昨天晚上有一人在自家的小區裡,剛出樓道就被人槍殺了,現在的世道可真不太平啊。”說話之間,中年人將報紙扔在餐桌上,抬起頭來,看向夏文傑,稍微愣了愣,問道:“你就是夏文傑?”“如假包換。”“你比我想像中要年輕。”“我現在還在上學,吳先生是前輩,以後,也要請吳先生多關照。”“哦……”中年人怔了怔,接著仿佛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仰麵大笑起來,似乎笑得肚子都疼,他邊捂著肚子邊向周圍的大漢們笑道:“他竟然要我以後多關照他,哈哈。”周圍的大漢們也都跟著哄笑起來。wavv可突然之間,中年人的笑聲止住,臉色陰冷下來,冷冷凝視著夏文傑,說道:“現在你是天道社的老大?”“吳先生這麼認為,似乎也沒有錯。”“行了,我不管你們天道社的老大到底是誰,我今天來到這裡,就是來向你們要個交代的。”“我今天也正是來給吳先生交代的。”“看出來,把人都帶來了嘛。”吳忠勝目光一轉,看向坐在不遠處的沈衝,隨後,他向夏文傑點點頭,說道:“小子,你還不錯,挺上道的,既然把人都帶來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稍頓,他側頭喝道:“虎子,動手!下手準一點,彆砍偏了,咱們忠義會可是講誠信的,說要他兩隻手,就要他兩隻手,多一點咱都不要。”“放心吧,老大。”隨著粗聲粗氣的話音,一名大漢從人群裡走出來,邊向沈衝而去,邊從後腰抽出一把精鋼砍刀,一麵是刀鋒,一麵是鋸齒,整個刀身又長又厚,閃爍著刺眼的寒光。沈衝見狀,下意識地要站起身形,可突然之間,在他周圍的大漢們一擁而上,將他狠狠按在餐桌上,還有人拉住他兩隻胳膊,將他的雙手死死摁在桌案上。那名叫虎子的大漢走到他近前,還用鋼刀在他手腕處比量了比量,冷笑一聲,側頭道:“金蒙呢?讓他過來看看,老大是怎麼幫你辦事的。”“來……來了……”一名身材瘦小、模樣猥瑣的漢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他先是又怕又恨地看眼沈衝,而後對虎子滿臉堆笑,連連點頭說道:“謝謝虎哥,謝謝虎哥……”“謝我乾什麼,要謝得謝老大。”“謝謝老大,謝謝老大。”猥瑣漢子衝著吳忠勝連連哈腰。後者含笑點點頭,目光都懶著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鐘,彆看是自己幫派的弟兄,但像金蒙這樣的人他也頂看不上眼。他對夏文傑說道:“你們天道社的地盤太偏遠,也就因為那樣,才讓蒙古蠻子鑽了空子,如果他們以為東北人好欺負,嘿,那他們最後恐怕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實話告訴你,你做天道社的老大,我能接受,因為你是東北人,咱們什麼事情都可以坐下來好商量,如果還是讓蒙古人做老大,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我也和你們天道社沒完。”“嗬嗬。”夏文傑笑了,說道:“謝謝,吳先生,我謝謝你這麼看重我。”吳忠勝深吸口氣,大聲喝道:“虎子,趕快辦事,辦完事我們要走了。”外號虎子的大漢點點頭,他舔了舔嘴唇,看準沈衝的手腕,舉刀便要砍。這時,夏文傑突然說道:“等一下。”虎子把舉到半空中的刀放了下來,回頭不解地看著他。夏文傑對吳忠勝說道:“吳先生,我這次帶著兄弟過來,並不是要他賠上兩隻手的。”吳忠勝揚起眉毛,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哦?那你是什麼意思?”夏文傑聳聳肩,柔聲說道:“我覺得但凡是用錢可以解決的問題,還是不要見血光的好。”“這麼說來,你是想賠錢嘍?”“沒錯。”吳忠勝身子向後一靠,環抱著雙臂,笑道:“說說吧,你打算賠多少錢?”夏文傑揉著下巴,沉吟片刻,接著,把手伸入口袋中,慢條斯理地掏出錢夾,打開後,他想了想,從裡麵抽出一張百元的鈔票,放在桌子上,接著,向前一推,放到吳忠勝的麵前。見狀,彆說吳忠勝愣住,周圍眾人也都愣住了,包括沈衝在內。“夏文傑,你這是什麼意思啊?給我說明白點。”吳忠勝看著麵前的這張百元鈔票,語氣陰冷下來。“這就是我對貴幫兄弟的賠償。”夏文傑心平氣和地說道。聽聞這話,在場大漢們的眼睛都瞪圓了,眉毛也都立起來,看著夏文傑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光,恨不得立刻就衝過去把他碎屍萬段似的。就連沈衝都在暗暗咧嘴,心裡嘀咕道:傑哥,你是在存心調戲吳忠勝啊,得,這回彆說自己的手徹底保不住了,恐怕連你也彆想再活著走出去了。他都琢磨不明白夏文傑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拿張一百塊錢就當作賠償了,這都不能算打臉了,簡直就是當著人家的麵向人臉上吐口水,還能有比這更羞臊人的嗎?果然。吳忠勝的臉由紅變白,又由白轉青,陰沉得嚇人。他緩緩拿起桌上的那張百元鈔票,一字一頓地說道:“一、百、塊、錢。”這四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夏文傑仍是滿臉的和善,從容的淡笑,他點點頭,正色說道:“貴幫的這位兄弟,在我眼中他就隻值這個價錢。”即便用一百塊錢買他的一隻手我還嫌多呢!他在心裡嘟囔一聲。“我**的。”周圍的大漢們再忍不住,一個個氣得拍案而起,嘩啦一聲紛紛響夏文傑圍攏過去。見他們要對夏文傑動手,原本被按在桌子上的沈衝猛然怒吼一聲,使出渾身的力氣晃動身軀,按住他的三、四名大漢竟然被他一並震開,旁邊的虎子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沈衝已健步衝到他近前,一手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另隻手掄圓了拳頭,狠狠向前擊了出去。他這一拳正打在虎子的下巴上,將後者打得嗷的怪叫出聲,踉蹌而退,沈衝順勢奪過他的手中的鋼刀,向上一抬,環指四周的眾人,怒吼道:“我操你們媽的,誰敢動我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