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段小天對稽核的印象,是既敢厭煩又感佩服。部隊有自己的傳承和體係,有自己的一套係統,現在突然加進來一個稽核,在自己身邊多出一個挑問題、找毛病的人,大多數的官兵都會感到彆扭和厭煩,段小天自然也不例外,他唯一佩服稽核的地方就是他們的品質。那當真是個頂個的清廉,彆說是收受賄賂了,哪怕是你能請他們吃頓飯,請他們抽支煙,那都算你有本事了。就他所見過的這些稽核,當真能做到油鹽不進、兩袖清風,在當下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太少了,罕見的程度堪比大熊貓。翌日,夏文傑坐車去往特戰團軍營。特戰團軍營位於遠郊,在直屬軍中算是距離總部最遠的一個團,車行接近兩個鐘頭才抵達目的地。和先前去過的那些軍營不同,特戰團軍營門口的哨兵在檢查過夏文傑的證件後,便直接放行了,沒有攔阻,也沒有通知團長,完全是以平常心對待。對此,夏文傑非但沒覺得受慢待,反而還對特戰團的印象很不錯。這才像是作戰部隊,敞開大門,不怕任何人來挑毛病、找問題,也不做那些虛頭巴腦的表麵文章。特戰團的軍營同樣很大,營地內有大大小小數座操場,進入軍營後,在各操場上隨處可見正在訓練的連隊。段小天的老部隊就是直屬特戰團,對這裡他也是最有感情的,開車進來之後,他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不時的向夏文傑做著介紹。見他對特戰團的環境很熟悉,如數家珍,夏文傑笑問道:“小天,你是從特戰團出去的吧?”段小天點了點頭,笑道:“我離開特戰團已經一年多了,期間也隻回來過兩趟。”“特戰團裡最精銳的是哪一連?”夏文傑隨口問道。“是三連。不過和刀鋒比起來,各連在實力上都要差上一截。”“刀鋒?”“啊,刀鋒是特戰團裡的特戰隊,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尖子兵,戰鬥力非常強。”見段小天介紹刀鋒的時候兩眼都在放光,夏文傑笑問道:“小天,你以前一定在刀鋒待過吧。”段小天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是有待過一段時間。”他這是客氣話,他進入特戰團還不到一年就被破格選入刀鋒,成為刀鋒特戰隊中的一員,在裡麵足足待了六年。即便他已經離開一年多了,刀鋒特戰隊裡也加入了許多新成員,但對於段小天的名字,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算在整個特戰團,段小天也是許多官兵心目中的偶像和戰神。並不是靠著某種技術做到三級士官長的人,又豈能是等閒之輩?軍車開到一處操場旁時,夏文傑讓段小天停下車,而後他走出來,向操場走過去。現在夏文傑也已換上軍裝,隻不過他是沒有軍銜的,肩章上是一條紅線。段小天也跟著夏文傑下了車,順著他的視線,向操場望了望,然後介紹道:“夏乾事,在操場上訓練的是一連,連長叫杜易,他可是全團的神槍手之一。”操場上的官兵正在做四百米障礙跑訓練,兩人一組,口令之聲此起彼伏。xdw8看到有人向自己這邊走過來,連長杜易和連指韓立國都是一愣,他二人不認識夏文傑,但都認識段小天。當他二人看到段小天時,眼睛同是一亮,脫口叫道:“是小段。”說著話,二人快步迎上前來,離老遠就大聲說道:“小段,今天什麼風把你刮回來了,不會是在總部混不下去,又打算回老部隊了?”段小天不好意思地向夏文傑笑了笑,低聲說道:“夏乾事,他倆是杜連長和韓連指。”而後,他又向杜易、韓立國招招手,說道:“老杜、老韓,這位稽核同誌是夏文傑夏乾事。”稽核?一聽到和段小天同來的人是稽核,杜易和韓立國深深看了段小天一眼,眼神中暗含埋怨之意,你來就來唄,怎麼還帶來這麼一個稽核!韓立國來到夏文傑近前,笑道:“原來是夏乾事,失敬、失敬,我是一連是指導員韓立國,歡迎夏乾事前來視察、指導。”夏文傑分彆和杜易、韓立國握了握手,而後有些難為情地說道:“韓指導員太客氣了,視察和指導根本談不上,以後要向你們多多學習、請教倒是真的。”呦!這個稽核倒是沒擺臭架子,人還挺謙虛隨和的。韓立國不知道夏文傑是不是裝的,不敢大意,在旁含笑寒暄。這時,杜易皮笑肉不笑地插口問道:“夏乾事,我們現在正在做障礙跑訓練,不知夏乾事覺得我們訓練得怎麼樣?”夏文傑對他們所訓練的障礙跑並不了解,他在雷鋒訓練營的障礙跑比他們現在的這個要複雜得多,距離也要長得多。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杜易的問題,隻能含笑應付道:“挺好的。”聽聞他這話,杜易心中暗笑,什麼叫挺好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一聽他的話就知道是個不懂裝懂的外行。另外,夏文傑的外表就長成一副很柔軟、很好欺的模樣,年輕的麵龐還透著怯生生的青澀,難得碰到一個稽核中的軟柿子,如果不趁機捏兩把,也實在對不起以前受過的那些鳥氣。杜易心思轉了轉,而後滿麵正色地搖搖頭,說道:“夏乾事,我覺得我們的訓練還差得很遠,不如這樣吧,你來為我們做個樣本,也好讓我們多學習學習,老韓,你說是吧?”作為指導員,韓立國要比杜易穩重許多,看出杜易是存心想讓夏文傑當眾出醜,仔細想想,他覺得不太妥,現在讓人家出醜很容易,但梁子也就此結下了,以後人家還指不定怎麼報複呢,稽核的人,還是少招惹為妙。他連連擺手,正色說道:“老杜,算了吧,夏乾事剛到軍營,還是讓夏乾事多休息休息……”不等他把話說完,杜易便不滿地打斷道:“我說老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也太看不起稽核同誌了吧,怎麼能認為稽核同誌隻坐那麼一小會車就累了呢?夏乾事,老韓不太會講話,我代他向你鄭重道歉。”段小天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也不知道杜易今天是在發什麼神經,怎麼這麼針對夏文傑,在他感覺,夏文傑這人還挺好的,至少與其他的稽核比起來不一樣,沒有那麼高高在上,也沒有那麼難以接近。他略帶埋怨地說道:“老杜,你這乾嗎嘛。”杜易沒有理他,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夏文傑,嘿嘿笑道:“夏乾事,你倒是開口說句話啊,你總不會是要告訴我們,你連障礙跑都不會吧。”夏文傑又不是傻瓜,他當然能感覺得出來杜易是在針對自己。他不知道杜易會對稽核為什麼存有這麼強的敵意,他實話實說道:“我在警校上學的時候並沒有做過這方麵的訓練。”“啊?夏乾事是警校畢業的?”杜易故作驚訝地大叫道:“那怎麼到部隊裡來做稽核了?你應該去警隊做稽核才對嘛。”說完話,他還特意上下看著夏文傑。夏文傑表麵隨和,可不代表他是個沒有脾氣的人,杜易的步步緊逼和冷嘲熱諷也激起他心頭的火氣。他眨眨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既然杜連長希望我試試,那我就試試吧。”“好。”杜易聞言立刻應了一聲,而後好像生怕夏文傑會反悔似的,快步跑回到連隊那邊,讓正在訓練的士兵們統統停下來,接著大聲喊道:“接下來,讓我們歡迎稽核同誌為我們做四百米障礙跑的示範,大家鼓掌歡迎。”他一句話,讓在場的官兵們齊刷刷地拍起手來。杜易眼珠轉了轉,再次大聲喝道:“都大點聲,再熱情點。”聽聞這話,官兵們更是卯足了力氣拍巴掌,掌聲持續,久久不斷。操場上的鼓掌聲很快也引得不少路過的官兵駐足圍觀,就連操場對麵的辦公樓窗戶都陸續打開,從裡麵探出一顆顆的小腦袋。杜易向周圍望了望,暗暗點頭,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難得有機會讓稽核出醜,這回就讓他出個大醜!他轉頭看向夏文傑,不動聲色地含笑問道:“夏乾事,可以開始了嗎?”見他是要來真的,段小天連向韓立國使眼色,示意韓立國把事情擋下來,再這麼鬨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