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佳一覺睡醒後,他才恍然發現已經變天了,在審訊室的桌子上,擺放的全是錢,有些是散放的,有些是裝在塑料袋裡的,在桌子上堆得好高。對於被封在塑料袋裡的錢,陸佳是再熟悉不過,看到這些東西,他當場就傻眼了,愣在那裡,好半晌回不過來神。很快,審訊室裡的稽核人員把電視打開,裡麵播放的畫麵正是夏文傑帶人在他家搜查贓款的情景。這時候,原本態度即蠻橫又強硬的陸佳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麵如土灰,耷拉下腦袋。現在人證、物證一應俱全,他明白,無論自己再怎麼狡辯也沒用了,這次自己真的是在劫難逃。接下來對他的審問,夏文傑都沒有出麵,陸佳便把他前前後後受賄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全盤托出。和夏文傑的推測一模一樣,他可不是從毒販找上門來之後才開始受賄的,而是早在他剛剛做警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受賄了。隻不過他一直都很小心,也一直都不急於貪錢,始終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如果不是稽核破獲毒品工廠,以他的小心和謹慎,受賄之事恐怕永遠都不會有暴露的這一天。至此,由沙家溝化工廠所引發出的一係列案子終於進入尾聲。這件案子,總共牽扯出一名分局局長,四名副局長,四名處長以及若乾名科長和科員,這還是稽核在刻意控製的情況下,如果對相關人員進行全麵審查的話,牽扯出的人數將遠遠不止目前這麼多。在d市稽核自己看來,案子辦得實在有點虎頭蛇尾,畢竟有那麼多的相關人員都沒有被處理,但即便如此,此案還是讓d市稽核在各分局裡一下子出了名。另外,案子也確實驚動了高層,就連政治局的常委都通過稽核內部郵箱親自給d市稽核發去一封表揚信。這可是常委親發的郵件,而且是專門發給d市稽核分局的,信中的內容還是對d市稽核的工作大加讚賞和表揚,這讓秦萬才足足激動了小半個月,對他而言,這可是一件足可以讓他炫耀一輩子的大事。在稽核報告中,並沒有刻意提到誰在此案中的功勞最大,所有的功勞都是屬於d市稽核分局全體人員的。不過,此案由始至終的經過已由餘耀輝製成了簡報,上傳給中央,在簡報裡,他有特彆提到夏文傑。可以說夏文傑就是餘耀輝一手帶出來的得意門生,有機會能讓他在中央領導麵前出出風頭,他是不會錯過的,而且,就事實而言,夏文傑的功勞也確實是最大的。最開始冒著生命危險潛入化工廠裡的人是他,後來提出聯合軍方圍剿毒販的人是他,帶隊率先突擊化工廠、與毒販們浴血奮戰的也是他,即便是在後麵一係列的審訊中他也是大放光彩,可以說沒有夏文傑,根本就不會有這次成功的專案。這回,應該算是夏文傑的名字第三次進入中央高層的眼睛裡。第一次,是他去香港執行任務的那次,當時中央領導對他並沒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看過之後也就忘了,第二次,是他做駐軍稽核時寫的第一份稽核報告,當時中央領導隻是覺得這名小稽核挺機靈也挺會辦事的,對他稍微有了些印象,但也不是很深,而這一回,則是夏文傑最為出彩最令人刮目相看的一回。直接領導稽核局的常委們也正是從這時候開始才真正記住並關注起夏文傑這個人。當然了,關注歸關注,中央領導們也並沒有對他個人給予表揚或嘉獎,畢竟這麼做與稽核的精神不相符,稽核講求的是團隊合作,而不是表現個人英雄主義。不過能得到中央領導的關注可遠比得到什麼表揚、嘉獎那些虛的東西有用得多,此後,夏文傑對此也會有更深刻的體會,當然,那是後話,現在他還和以前一樣,照常的生活,照常的工作,沒什麼變化。在陸佳招供的次日,夏文傑給嶽三生的家裡打去電話,通知他的家人可以來稽核分局探望他,並且把稽核分局的地址告訴給他的愛人。當天中午,嶽三生的愛人李嫣紅和女兒嶽婉柔來到稽核分局。在保安確認了她倆的身份之後,放他倆進入稽核分局。正常情況下,在稽核接受調查的人是不準許家屬探望的,這是夏文傑為嶽三生開的特例,身為處長,他在稽核分局裡這點權限還是有的。他有親自接待李嫣紅和嶽婉柔,前者是位年紀與嶽三生相仿的中年婦女,臉色有些蒼白,身材看上去也十分瘦弱,帶著一股病態。嶽婉柔則是個小姑娘,大概有十八、九的樣子。在夏文傑眼裡她是個小姑娘,實際上他比人家也大不了幾歲。xdw8他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紹,而後帶著李嫣紅和嶽婉柔二人去往審訊室。在去往審訊室的路上,夏文傑發現走在後麵的嶽婉柔一直用狐疑地目光打量著自己,他微微側過頭來,問道:“小姑娘,你有什麼話想要問我的嗎?”嶽婉柔狐疑地問道:“你真的是處長?”“不像嗎?”夏文傑笑問道。“你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嶽婉柔低聲說道。“婉柔,不許這麼沒有禮貌!”李嫣紅瞪了她一眼,又向夏文傑賠笑道:“夏處長,婉柔被我和老嶽寵壞了,不懂事,也不太會說話,你可彆介意。”“不會的。”夏文傑笑嗬嗬地隨口說道:“小孩子嘛!”嶽婉柔白了他一眼,嘟囔道:“張口閉口小孩子,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她的嘟囔聲不大,但也足夠夏文傑聽清楚的了,他笑了笑,並沒太放在心上。走了一會,嶽婉柔又問道:“我爸在你們稽核做什麼,為什麼好幾天了都不回家?到底什麼任務這麼重要?”聽聞她的話,夏文傑不解地看向李嫣紅,無聲地詢問她嶽婉柔還不知道他爸爸的事?李嫣紅麵露難色,表情也隨之變得尷尬、窘迫。嶽婉柔已經上大學了,雖說學校就在d市本市,但也隻有周末才偶爾回家,對家裡的情況並不是很了解,再者,李嫣紅也怕她為爸爸的事著急上火,耽誤學業,所以沒在她麵前提起過嶽三生被稽核調查的事。看她為難的表情,夏文傑也就猜測出了大概,他沒有多說什麼,畢竟那是人家的家務事。他把李嫣紅和嶽婉柔帶到審訊室的門口,然後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李嫣紅緊隨其後,快步走進審訊室內,看到坐在裡麵的嶽三生,她的眼淚便不受控製的簌簌滴落下來。這樣的場麵是夏文傑最不願意看到的,他在審訊室裡沒有多留,很快又退了出去,並把房門關上。隨他一同出來的還有李闊。在審訊室外,李闊探頭向裡麵望了一會,縮回腦袋,看向夏文傑,問道:“處長,嶽三生要判刑的話應該不會很重吧?”夏文傑搖搖頭,說道:“我又不是法官,我怎麼知道。”“在稽核報告裡,我們給幫他寫了不少的好話,還有提到他為偵破陸佳一案立了功,我想我們的報告應該會有效果的。”李闊邊說話著邊點著頭。夏文傑說道:“看起來,你似乎很希望他能減刑。”“處長,我覺得嶽三生這人很不錯。”“怎麼說?就因為他為我們提供了查獲贓款的思路?”“不不不,處長,你還記得你給他留電話的事嗎?”“當然記得。”“處長的意思是讓他把受賄的那些錢轉走一部分,留做家裡人的日常開銷,可處長你猜結果怎麼樣?”“什麼?”“他一分錢都沒有轉走,所有受賄的錢,除掉他為愛人看病的費用,其它的部分原封未動。”夏文傑皺了皺眉頭,疑問道:“你怎麼知道的?”“一處已經派人過去查了,他受賄的那些錢都已經被收繳上來,贓款加上他愛人醫藥費的單據,剛好就是這些年來毒販送給他的總金額,三百八十萬整!”李闊忍不住挑起大拇指,感歎道:“處長明明給了他機會,但他卻能不為所動,這嶽三生也算得上是個爺們了!”夏文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幽幽說道:“也可以說他夠聰明,這麼做,更能博取法官的同情,就算會被判刑,十之**也是判緩刑,最壞的結果,坐牢也不會超過三年。”李闊愣了愣,接著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喃喃說道:“原來他還有這方麵的考慮。”“彆忘了他是乾什麼的,對司法程序那一套,他會不熟悉嗎?”夏文傑拍拍李闊的肩膀,含笑說道:“你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嶽三生確實夠爺們,至少對他的家庭是夠爺們!”李闊眨眨眼睛,笑了,似問非問地說道:“其實處長也是希望他被輕判的吧?關於嶽三生這部分的稽核報告可是處長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