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承歡在窗外傳來的陣陣鳥語中醒來。窗簾已經被拉開,隻攏著最裡層的白紗,有亮光透射進來,還有些許昏暗,天好像還未大亮。房間裡盈著清淺的花香,是承歡喜歡的含笑的味道。床的另一側微微凹陷,葉行北已經衣著整齊地依靠在床頭,正在用筆記本瀏覽文件。“你怎麼這麼早起了?”承歡支起身子坐起來,不禁有些詫異。葉行北將筆記本擱下,伸手去拉她起來:“一會我送你去學校。”承歡穿上地上的棉拖,試著活動了一下受傷的手臂,感覺已經好了許多,隻是手臂上下活動的時候還是有些疼痛。於是她說:“你一會送我到地鐵站就行,我又不是真的變成殘廢了。”葉行北卻笑了,拿了皮筋給她把頭發挽起來,低頭看著她說,“我隻是想送你過去,丈夫送妻子上班的那種。”承歡有些受寵若驚,不由道:“你怎麼這麼殷勤?不會是背著我又做了什麼事吧。”說著,她還眯起眼,認認真真地打量了葉行北,頗為嚴肅地又補充了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葉行北伸手在她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記,直把她弄得嗷嗷一叫,才說:“你這小腦袋整天想的什麼?你不是說我不懂浪漫、不懂情趣嗎?”承歡揉著額頭瞪了他一眼,把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翻出來說給他聽,一件一件細數他犯下的罪行:“你還敢說?你居然還敢說?從開始到現在,你連花都沒送過一朵。我當初手受傷了你也不心疼我。還有,彆人情人節都收到禮物了,你倒好,帶著我去菜場買菜給你做飯。”葉行北聽她一件件地抱怨著,笑得有些無奈,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麼會有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句話了。最後,等承歡說完了,他說:“以後我每逢大節小節都給你買禮物送花,情人節我買菜我做飯,行了吧?我幫你洗漱吧,要不然,我們倆都要遲到了。”承歡哼了一聲,警告他:“那你記住今天的話,要是食言,我一定讓你跪鍵盤。”葉行北突然覺得自己有必要把家裡的鍵盤都給藏起來了。————————————————————————————承歡今天的課都在早上,等下午備完課後,也沒有其他事情了。她原本想早點回去,可是蔡蔡卻說要和幾個老師聚餐,讓她也一起。她想想回去也沒什麼事做,就也同意了。等到下午四點半的時候,她給葉行北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下午有聚餐,讓他不用來接她了,她自己回去。葉行北就問:“男老師還是女老師?”他的聲音聽不出波瀾,問得很隨意,承歡卻隱隱感覺他似乎有些不快。她下意識說:“女的,就是蔡蔡啊,你見過的。”葉行北就開口囑咐她,“那記得晚上早點回來,吃飯的時候不要喝酒,或者到時候你提前打個電話,我讓福叔去接你。”承歡連連應了幾聲,這才打發了葉行北,掛了電話。等她將電話收到口袋裡,和她走在一起的蔡蔡立刻一臉嬉皮笑臉地湊上來,說:“怎麼,夫管嚴啊?”承歡啐了他一口,說:“你不夫管嚴,剛才也不知道是誰在走廊裡給何醫生打電話,接受教育呢。”蔡蔡被她毫不留情地點破,卻沒有一絲尷尬,反而滿不在乎地說:“但是我起碼沒有撒謊,你居然騙人說是女的,我可告訴你,有好幾個男老師也去呢。”“那好啊,要不我這就回去了,你自己去吧。”承歡說著,轉身就要走。蔡蔡立刻拉住她陪笑道:“彆,彆啊。我說說而已。今天可是係主任請的,我們要好好宰他一頓啊。”承歡微微笑了,蔡蔡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嗜酒,逢酒必喝,喝酒必醉,可是無奈她丈夫何鈞平時都看的緊,不讓她喝酒。所以每當遇到這種可以喝酒的“正當理由”,她肯定不會放過。聚餐的地點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家飯店,承歡和蔡蔡到的時候,人差不多已經齊了,四個男老師,和兩個女老師,加上蔡蔡和承歡,男女比例相當。蔡蔡一坐下,目光就溜到桌子上的酒瓶上,就差沒當著眾人的麵流下哈喇子。在座的老師都是同一個係裡的,誰不清楚她的嗜好,立刻有人把酒瓶遞過來,給她的酒杯裡倒滿了酒。係主任笑嗬嗬的站起來敬酒,“今天除了我這個老頭子以外,在座的都是我們係裡最年輕的一輩,其他話我也不多說,就是希望各位老師能在新的學期好好做好教育的工作。來來,乾杯,乾杯。”大家都站起來紛紛舉杯,將自己杯子裡的酒乾了,隨後落了座,吃菜喝酒,談笑風生,氣氛也漸漸熱絡起來。承歡身邊的蔡蔡已經等不及給自己倒了第二杯,頗為享受地一口一口喝著。承歡用手肘捅了她一下,低聲道:“吃點菜先墊墊,這樣不容易醉。”說著,她還給她夾了隻西湖醉蝦放到她碗裡。蔡蔡唔了一聲,等到把杯裡的酒喝完才放下酒杯剝蝦殼。“付老師和蔡老師今天很沉默啊。”席間,係主任看她倆一個隻顧吃菜,一個隻顧喝酒,終於忍不住開口了。蔡蔡端著酒杯腆著臉笑,“你們說,我倆喝酒,吃菜,分工明確。”係主任手一指她,對這眾人笑道:“看看,說出來道理還一套一套的。一會你們可得把她灌醉了不可。”這話引得眾人發笑,紛紛附和。承歡剛想說幾句替蔡蔡解圍,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葉行北打過來的。包廂裡大家說著話,有些吵鬨,承歡站起身對眾人說了句“出去接個電話”就轉身出門了。電話接通,那邊葉行北似乎聽到飯店裡嘈雜的聲音,語氣有些冷,開口就問:“你不是說和女老師吃飯,怎麼還去這麼嘈雜的地方。”承歡有一種被突擊檢查的感覺,加上又是做賊心虛,立刻解釋說:“這裡離學校近。”說完之後,她覺得自己以後撒謊可以不用打草稿了。那邊葉行北應了一聲,“那一會早點回家。”承歡沒有記錯,這已經是他第二遍提醒她了,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奪命連環call?她笑了一下,說:“我知道了,你記得按時吃飯。我再過一會就回去。”這時候,她身後的包廂門開了,係裡的一個男老師走了出來,看見承歡站在門口打電話,就隨口說了句:“付老師,誰的電話啊,大家都等你喝酒呢,快進去吧。”承歡想掛電話已經晚了,她乾笑了幾聲,看男老師走向樓道儘頭的廁所,恨不得在背後踹他一腳。電話那頭,葉行北的聲音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你不是說是女的嗎?”承歡背後一陣冷汗涔涔,“我以為是女的,結果來了才發現還有幾位係裡的男老師。”“那你不是答應不喝酒嗎?”承歡說:“我沒喝啊,真的。他們要我喝,我都沒喝。”葉行北冷笑:“告訴我,你在哪?”承歡剛報了飯店名字,那邊葉行北已經“吧嗒”把電話給掛了。回到飯桌上,蔡蔡麵前已經堆了好幾個空瓶子,手裡還抓著一個酒瓶子。見到承歡入座,她還把自己杯裡的酒推過來,一臉傻笑著說:“喝喝。”承歡心裡忐忑的要命,現在也不想理會這隻醉鬼,隻是拿起筷子索然無味地吃了幾口菜。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承歡如坐針氈,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她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對眾人說:“抱歉,我剛剛打了電話,家裡還有事,要先走了。你們好好吃。”係主任原本還想留她,但看她神色有些慌亂,倒也體諒她,隻說:那你去吧,路上小心點。”承歡點點頭,走出了包間。今天天氣有些陰沉,傍晚的天色就已經暗下來,沿街的路燈昏黃地亮著,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行色匆匆。承歡就站在飯店門口不遠的路燈旁等待。葉行北估計一會就要到了。“付老師,你的傘。”身後有人喊了她一聲,承歡看過去,是係裡的一個男老師。他手裡拿著一把紫色的雨傘,正快步朝她走來。等他走進,把傘遞給她。承歡接過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走的太急,我忘了,謝謝你,徐老師。”徐老師很大方地笑了一下,“沒事。我還以為追不上呢,你不是要回家,站在這做什麼?”承歡哦了一聲,說:“有人過來接我的,我在這裡等一下。”徐老師聽完有些欲言又止,隔了一會才說:“外麵冷,你不要感冒了。”他說著,脫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承歡身上。徐老師人長得又是臨風玉樹,在c大的年輕老師中屬於才貌雙全的類型,很多女學生喜歡去上他的課。隻是這樣出眾的人,現在還沒有女朋友,不得不讓眾人猜疑他有喜歡的人了。承歡到底是經曆過男女感情的,男人這種動作,她知道什麼含義。他在關心她,甚至在暗示她,他喜歡她。大衣上男人殘留的體溫和須後水的味道讓承歡感覺有些不自在,遲疑了一下,她還是伸手把大衣脫下來,說:“徐老師,你還是進去吧。我自己在這裡等就好。”徐老師臉色微微有些難看,卻還是接過大衣笑著說:“那好吧。那你路上小心。”承歡點點頭,看他離開,這才舒了口氣。才一回頭,卻看見不遠處路燈下背對著她的一側似乎站了個人,看身形和衣著都有些熟悉。“行北。”她心裡一驚,試著喊了一聲。那身影動了動,轉過來,一步步走到她麵前,神色看不出喜怒,隻是一雙沉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等到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一步之遙,他才停下腳步,看著她笑了一下,“你倒是長本事了。”他這笑,極冷,還帶著一股子邪氣,就好像是葉陵南那樣。承歡提心吊膽,艱難地扯出一個笑來,“行北,你來了怎麼不叫我?”葉行北仍在笑,“我要是叫你,人家還怎麼給你送傘,送衣服噓寒問暖呢?”承歡不敢說話了。葉行北繼續說:“你膽子肥了,都能撒謊了是嗎?沒有男的是嗎?也不喝酒是嗎?”承歡瑟縮了一下。葉行北奪過她手裡的傘,毫不猶豫地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然後抓起快要把頭埋進脖子裡的承歡,把她拖到車子旁,打開車門一把塞了進去。他也跟著坐進來,猛地拉上車門,對福叔吩咐道:“開車。”車子開出了好一段距離,承歡仍舊不敢說話。她知道葉行北有多討厭欺騙。天人交戰了半天,承歡緩緩抬起頭去看身邊男人冷峻的麵容,然後伸手小心的戳了戳他,“我和徐老師真的沒有什麼,我也不是故意要騙你啊。要是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我打電話問你和男的還是女的在一起,你也不一定會說實話。行北,你不要生氣。我知錯了。”葉行北睨了她一眼,聲音依舊冷硬,“既然你知錯了,那要不要接受懲罰呢?”承歡頓時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算了。葉行北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家裡的鍵盤夠你好好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