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陵南看承歡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在看清他之後愈發慘白起來,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明顯的顫音,就好似撞見鬼一樣。他心中一窒,臉上卻露出了一個輕浮的笑來,挑眉問道:“看見我就讓你這麼不痛快?”他緩步找她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越發輕慢起來:“還是,你想看到的……是其他的某個誰?”承歡隻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心口卻砰砰直跳。她微微仰頭看著葉陵南近在咫尺的臉,一個她從來沒想到過得念頭從心底湧上來。而此時葉陵南玄黑深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著她,就好像要將她看透一般。承歡感覺自己就好像是被冰冷的涼水瞬間澆透,這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故作鎮定道:“我隻是好奇誰在彈琴,沒想到是你。剛才有些嚇到了而已。”葉陵南危險地眯起雙眼,唇邊的笑意愈發深了去,“是嗎?可是,我怎麼感覺,你不僅僅是被嚇到了呢?”承歡聽得心驚肉跳,她垂下眼,不再看他眼睛裡莫名的炙熱。可是葉陵南卻沒打算放過她。他上前跨到她麵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顎,逼她不得不與他對視。“告訴我,你現在在想什麼?”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魅惑的味道。此時,外麵的風聲更緊了些,吹得櫻花瓣似雪花般飄落下來,落了兩人滿頭滿臉。承歡卻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伸手把葉陵南推了個踉蹌,身子往後倒退了兩步。她就趁著這機會,轉身迅速跑進了夜色裡。她跑得又快又急,好幾次差點絆倒,但是她還是拚了命地跑,好像是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難怪當初葉行北會好像完全不認識她,難怪他會對她那麼冷漠,難怪他從沒有和她提起過從前的事情……原來是她一直認錯了人,愛錯了人嗎?葉陵南的琴聲裡每一次承啟轉折,她都如此熟悉,當年為什麼還會認錯?為什麼還會認錯?……直到回到葉宅,承歡的手腳還是一陣陣地發軟。她臉色有些白,裙裾上的蕾絲似乎被什麼刮到了,被扯開了長長的一段,頭發上還沾著花瓣。琴姐極少看見承歡如此失態的模樣,她見她進門時腳下一軟差點摔倒,便忍不住上前要去扶她。“少夫人,你怎麼了?”承歡伸手將琴姐的手從胳膊上扯開,無力地搖了搖頭,“沒事,我上樓歇會就好,你自己去忙吧。”說完,她繼續找樓上臥室走去。可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葉行北難得這麼早就躺在床上休息,傻哈今天也有了特彆照顧,被允許上床趴在她睡得那側的被子上。房間很安靜,床很大,一人一狗顯得有些孤獨。承歡剛進門,傻哈就醒了,抬起頭來看她,然後“昂”地叫一聲,從床上歡實地跑下來蹭到她腿邊。承歡俯身摸了摸它,然後輕輕走到床邊坐下,仔細看著床上熟睡中的葉行北。他估計是吃了藥,睡得很熟。承歡有些癡癡地凝著他,剛才胸臆間翻湧的情緒才漸漸平靜下來。難怪她和他提起兩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的反應會如此淡漠,他其實早就知道她當初喜歡的人,不是他。她從來都沒有和他證實過,從來都沒有親口問過他,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臆斷。可是,他為什麼不說呢?他是什麼樣的心情聽她說著過往的?他又是怎麼樣才能忍下這一切,和她結婚?虧她一直口口聲聲說愛他。她心中一時疼痛難忍,不忍再看他略帶病態的麵容,雙手輕輕握上他還露在被子外麵的左手,看著他掌心縱橫交錯的掌紋。“阿歡,怎麼了,怎麼哭了?”不知什麼時候,床上的葉行北已經醒了。承歡下意識地往臉上抹去,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一臉淚濕。葉行北坐起身子,伸手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你這是怎麼了?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承歡卻隻是默默地流淚。葉行北急了,低低哄著她,“不要哭了,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承歡搖搖頭,哽咽道:“行北,施涼走了。”葉行北雖然和施涼不熟,但陸與江和安疏影的風流韻事還是知道一些的,承歡向來和她幾個密友感情極好,難受也實屬當然。“她走了,也總會回來的。你如果真的想她了,我就陪你去看她。”承歡點點頭,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看他。遲疑了好一會,她還是問出了那個憋在心裡的問題:“行北,你為什麼和我說清楚呢?當年陪我練箏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你?”葉行北的身子微微一震,原本給她擦眼淚的手慢慢抽離,然後握緊,手背上青筋凸起。他的麵色很冷,語氣裡充滿了怒氣與戒備,“你今天是不是見到葉陵南了?你現在這副鬼樣子也是因為他?”麵對他的質問,承歡無從回答,他說的都是事實。承歡的沉默更加激怒了葉行北,他伸手扳住她的肩膀,“他和你說了什麼?”肩膀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他手上的力道讓承歡吃痛,承歡搖著頭說;“沒有,他什麼也沒說,是我自己發現的。他在鋼琴房裡彈琴……我恰好路過……”不知怎麼,眼淚再次滑落下來,滴滴答答打在了她絞緊的雙手上。“哦,原來是這樣。”葉行北冷笑著放開她,聲音冰冷徹骨,“所以,你現在發現了,是不是也像當初愛上我一樣,也愛上了他?付承歡,你說,你是不是?”他喊著她的名字,一字一字,幾近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立時弄死才好。原本趴在房間榻榻米上的傻哈似乎也被葉行北的聲音嚇了一跳,“昂昂”地叫了兩聲,縮到了門邊的角落裡,用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兩個人。“我沒有。”承歡哽咽著辯駁。葉行北心裡痛怒難當,他隻想讓她比他更痛才好,那樣他才能不那麼痛。“你沒有,你還說你沒有!”他扯開被子,赤著腳就下了床,一手扯過床邊的承歡,迅速將她拖到洗漱間,狠狠將她按在鏡子前麵,指著鏡子裡狼狽不堪的她低吼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付承歡,你看看你自己。你的愛就這麼容易,這麼賤!”他眼底的輕蔑和傷人的話語終於刺痛了承歡,她哽咽著,猛烈的抽泣每一下都像是要背過氣去。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副模樣,就像是被逼急了的猛獸或者是怒意勃發的瘋子。“行北,你不要這樣。”她哭著去抱他,踮起腳去急急地去吻他通紅的眼,和眼角的水光,“我愛你,無論當初怎麼樣,現在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我現在愛的是你。行北,其實你不必瞞著我的,就算是我知道,當初那個人不是你,可是現在我嫁給了你,是你的妻子,我也隻會愛你一個人。我隻是不想你再瞞著我而已。”葉行北盯著她,許久許久。承歡等得幾乎都有些絕望了。他卻突然俯身緊緊將她抱進懷裡,將臉埋進她的頸項,呼吸著她身上的香氣,“承歡,記住你現在和我說的話,你隻愛我一個人。如果哪一天我發現你騙我,我……不會放過你,我會毀了你。”他的聲音很輕,但卻有著嗜血的決然,不容承歡半點退步。承歡緩緩抱住他的腰身,給了他滿意的答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