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打過去,嘟嘟的幾聲之後,電話唄接起,卻是葉行北的秘書梁柯。葉陵南說:“讓葉行北接電話。”梁柯支吾了一聲,似乎有些猶豫。葉陵南加重了語氣,再次重複了一遍,“讓葉行北接電話。我不想重複第三遍”梁柯深吸了口氣,“那好吧,您稍等。”葉陵南等了一會,聽筒裡傳來開門的聲音,梁柯低低地說了句什麼,然後電話很快被另一個人接了起來。“你找我?”葉行北的語氣很平靜,似乎還帶著幾分剛睡醒時的惺忪語調。葉陵南冷哼道:“看來你睡得不錯。”葉行北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葉陵南這種近似於譏誚的語氣讓他很不舒服。他確實是剛醒來。不過不是睡覺,而是昏迷被送入醫院,現在人還躺在醫院病床上。他頓了頓,說:“你如果今天想來找事的,對不起,我沒辦法奉陪。”“小歡出事了。”葉陵南突然冷笑了起來,“這個,你也不想知道?”葉行北猛地坐起了身,抓著手機的手不覺握緊,“你說什麼?”葉陵南說:“山體滑坡,她那時候剛好在半山腰采梔子花,就出事了。”他聽見葉行北在電話那頭倒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又冷笑著說:“恐怕你還不知道,她還懷著孩子。”葉行北掀開身上蓋著的薄毯就要下床,掛斷電話之前,他對葉陵南說:“我沒到之前,請你先照顧她……謝謝。”這時候,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個纖巧的身影走了進來。白薇正看見葉行北從床上下來,見他還準備要換衣服出門,驚訝地問:“行北哥,你要出去嗎?醫生說你要休養。”葉行北沒有理她,而是轉頭對梁柯說:“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儘快去夫人那裡。”梁柯看葉行北臉色不好,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點了點頭,立刻出門去了。白薇聽葉行北要去找承歡,又想到今天她打過來的電話,心裡一驚,不由問:“行北哥,是不是付老師出了什麼事?”葉行北拿起床頭疊著的衣服,對她說:“你出去。”白薇知道他要換衣服了,但是葉行北從來沒有用這麼冷淡的語氣和她說過話,甚至和她說話的時候他都沒有看她。她咬了咬牙,不想讓他去找付承歡,卻又怕這時候惹他不高興,沒了辦法,也隻好乖乖出門去了。葉行北換上衣服,腦子裡還在想著葉陵南剛才的話。阿歡有了孩子。這麼重要的事情,阿歡怎麼不給他打電話。還是他昏迷的時候沒有接到?他坐立不安地想著,又急急忙忙去找手機。承歡給她買的手機他一直帶在身邊。很快,他在櫃子上找到了那隻手機。手機屏幕黑漆漆的,他在鍵盤上按了一下,屏幕立刻亮了起來。手機桌麵上的壁紙是兩個人的合照。照片上兩人站在葉宅花園裡的紫藤架下麵,她笑得很傻氣,懷裡還抱著傻哈。他感覺自己的眼眶一熱,隻覺得心疼。他很久沒見到過她笑得這麼開心了。他在手機通話記錄裡找到了一個已接來電,是承歡早上打過來的,看來是在他昏迷的時候,有人接了電話。這時候梁柯辦完事剛好推門進來,葉行北問他:“早上你接到夫人的電話了嗎?”梁柯一臉迷惑,“沒有啊。夫人有打電話過來嗎?”聽他這麼一說,葉行北也猜到是誰接的電話了。他把目光轉上站在門口的白薇身上。白薇張了張嘴,想要解釋,“行北哥,我——”葉行北打斷她的話,“等我回來在聽你的解釋。”說著,他就帶著梁柯越過白薇走出了病房。白薇隻覺得剛才葉行北看她的那一眼無比可怕,雖然她感覺不到任何憤怒的情緒,但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平靜更讓她不安。——————————————————————————————————葉行北到達葉陵南所說的縣城醫院的時候,正好是晚上七點,天已經黑了下來。他在離這個縣城最近的一個飛機場下的飛機,又轉坐梁柯給他安排好的車子來到這裡,一路上雖然沒有多少奔波,但是對於一個大病初愈的人來說,這一路幾個小時撐過來還是比較辛苦的。但是他好似並沒有覺得疲憊,滿心滿眼的隻有急切。他疾步走在醫院空曠的樓道裡,晚上這個小醫院沒有什麼人,連腳步聲都有著清清楚楚的回音。來的路上,他和葉陵南又通了一次電話,葉陵南除了告訴他醫院的位置和病房號,還告訴他承歡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可能要等到晚上才會醒來。很快,他就在醫院二樓儘頭找到了那間病房。他毫不猶豫地推開房間的門,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承歡。房間裡的布置和陳設都很陳舊,但是燈光卻異常的明亮,承歡曬黑了些,也瘦了些,額頭上還裹著一塊紗布,但不難看出,她此刻的臉色有些蒼白,臉上還有一些紅腫的劃痕。然後,他將目光轉向床邊的兩個男人。一個是葉陵南,另一個就是和他有幾麵之緣的徐老師。葉陵南顯然也看見了他,他站起身,沉著一張臉,看樣子似乎想要發火,但卻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來了。”然後,他將臉轉開,看向一旁的徐持,“我們先去吃晚飯吧。”徐持點了點頭。葉陵南帶著他一起出了病房。房間裡很快就隻剩下葉行北和床上昏迷的承歡。葉行北一步一步地朝病床走過去,他這一次走的很慢,但他的目光卻久久地注視著承歡,一瞬不瞬。他走到了病床邊,挨著床沿坐下,然後伸手緩緩握住了承歡放在薄毯外麵的手。房間裡開了冷氣,老式的掛式空調呼呼的吹著涼風,承歡的手有些涼。“阿歡。”他喊她,可是承歡卻沒有任何反應,就隻是安安靜靜地躺著。葉行北歎了口氣,將她的手放到毯子裡,又輕輕去撫了撫她的發頂,終於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來。他注視著她,喃喃道:“你肯定是為了報複我,所以才讓我這麼擔驚受怕。”承歡清淺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十分均勻,讓他一路上的緊張和不安在這一刻都消散了,隻感覺到久違的安心和寧靜。他緩緩將臉貼在她的小腹上,徐徐地合上了眼。這裡已經孕育了他們兩個的孩子。他原本已經不敢再奢望的孩子。原本自承歡走後就一下子空蕩蕩的心,此刻就好似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地塞滿,甚至開始膨脹,這是一種他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喜悅,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他有些恍惚,又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想要沉溺下去,永遠也不要醒來。不知過了多久,他隱隱感覺到頭頂有人在輕輕撫著他的頭發。他猛地睜開眼,正對上承歡清澈明亮的眸子。她似乎有些迷惑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正歪著腦袋打量著他,呢喃道:“行北,你來了嗎?你終於肯來見我了?”葉行北的心猛地一顫,心疼的可以,忍不住伸手去握承歡的手,“阿歡。”他這一握,手上的溫度和力道讓承歡猛然清醒過來,她現在才意識到,葉行北真真正正在她麵前。她原本還以為是在做夢,以前她好幾次夢見過葉行北決然而去的背影,這一次卻是他就在他的身邊。所以剛才她才會那樣小心翼翼。連聲音都不敢出。而此刻,昏迷之前的記憶悉數湧了上來,當時接電話的還是白薇……他已經好了,卻不來見她……她差一點,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葉行北見承歡立刻變了的臉色,正想要說什麼,承歡卻已經掙紮著甩開了他的手。“是誰通知你過來的?”她問。葉行北老實交代:“葉陵南。”承歡哼了一聲,說:“難怪。是不是如果我沒有出事,你就不打算來找我?”葉行北接不出話了,他確實沒有想過這麼早來接她。他原本打算等身體康複之後,她那時候也該回福川市了,到那時候再和她道歉。他現在還在觀察期,他也不敢貿然給她打電話,他怕隻要打了,他就會讓她立刻回到他身邊。承歡笑了起來,從來沒有一刻讓她覺得這樣心涼過。他從沒打算要來找她,更不打算來見她。隻有她這麼傻乎乎地等著他。一天一天地等,等著告訴他,以前的一切她都原諒他。她要他們在一起。“你滾。”一笑之後,她突然開口,指著門口,“你他媽給我滾。”葉行北卻站在那裡不動。承歡氣急,拿過身邊的枕頭砸到他身上。“葉行北,你走不走?”她惡狠狠地瞪著他,整個人都因為怒氣而顫抖著。可葉行北仍舊是不動。承歡點點頭,掀開毯子,就要下床,“你不走,我走。”可才抬腳,她就痛的叫了一聲,原來她腳背上還裹著紗布,可能是被樹枝或者石頭劃破了。葉行北立刻伸手按住了她,“阿歡,你不要亂動,你現在還傷著,又懷了孩子,你還要去哪?”承歡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她一下子睜大了眼,喃喃道:“你說什麼?”她原先是察覺到了一些,但總歸是不敢肯定。可是那時候就算是不確定,起碼她是喜悅。可是現在,她從葉行北口裡得到了證實,卻發現自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