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寒夏到公司時,也聽到有職員在談論今天暴跌的股市。她第一反應想到林莫臣。不過,她對投資了解不多,雖然年初有聽朋友的建議,放了一筆錢在股市裡買了藍籌股,但是根本沒有去看過管過。在她的意識裡,股市一時漲跌是常有的事,也覺得不會動搖到風臣的根基。所以她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當然,在這一天,中國大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輪股災的嚴重性。木寒夏在辦公室裡坐了沒多久,陸樟就晃進來了,臉色古怪地瞅著她:“上午去哪兒了?打電話也關機,就不知道跟我說一聲啊,還以為你被誰綁架了呢?你說說,你現在做事怎麼也這麼沒交代了?你以為你是我啊?”木寒夏覺得他一副管家婆的模樣,有些可愛,麵不改色地答:“上午有點急事,沒來得及打招呼,抱歉。”陸樟“哼”了一聲,但也立馬被順了毛,拉開椅子坐下:“你分配給我的供應商,都談得差不多了。那些品牌的數據錄入還要一周,再各種籌備一周。最快最快,e-show兩周內能上線。”木寒夏看著他臉上深深的黑眼圈,知道他這幾天也是難得的廢寢忘食。相對於以前的他來說,小少爺現在真算得上是脫胎換骨了。她感激地說:“謝謝。辛苦了。”“你謝我乾什麼。”陸樟笑了,“現在可還是你替我打工。這個項目方宜也是占大股。”他的手指隨意撥弄著她桌上的小擺件,“不過,你一直還沒說,為什麼這麼著急上這個項目,簡直是不顧一切。為了什麼?”木寒夏直視著他的眼睛。他的表情很認真,那不是可以容人隨意敷衍的表情。“等網站上線了,我帶你去見他。”木寒夏說。陸樟一怔。陸樟滿懷心事地走了,木寒夏繼續處理手頭的事。不過話說回來,昨晚那樣抵死糾纏過,又好好地睡了一覺。此刻雖然身體還有些酸,竟也覺得神清氣爽。為了讓網站能夠儘快上線,她已經決定接下來的這些天,吃住都在公司裡——她也沒有彆的選擇。想到林莫臣大概會對此有所微詞,然後繼續隱忍,甚至還可能不動聲色地耍心機,她微微失笑。不過,他大概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吧?畢竟中午時,他急匆匆地走了。忙了一下午,木寒夏總覺得自己好像還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跟林莫臣有關的事。可是什麼呢?她諸事纏身,一時想不起來。到了傍晚時,她又約了個大品牌商見麵,看見對方的一刹那,忽然反應過來。這件事進展到這個地步,林莫臣很可能會知道了。不,以風臣的影響力和背後龐大的關係網絡,他必然已經知道了。她約見的這些大的服裝品牌供應商,同樣也是風臣那些商場的大供應商,是同一批人。前一段都是方宜內部準備工作,保密性還能保證。但這些供應商,雖然也簽訂了保密協議,但難保沒有跟風臣走得更近的,泄露風聲的。何況孫誌還是個最擅長玩人際手段的老狐狸。她的眉頭輕輕鎖在一起,沉思片刻,給林莫臣發了條短信:“待會兒有時間見麵嗎?我有事對你說。”——和絕大多數投資公司一樣,風臣投資為客戶打理數百億資金,同時也有風臣近百億的自有資金在裡麵。因為林莫臣之前定下的“穩妥投資”策略,在今天的大跌裡,風臣的損失大概是同行裡最少的。但大盤瘋狂的、毫無理性地跌停,風臣也難以幸免於難。在一下午的會議中,以林莫臣為首的高層,始終密切關注著股市的動蕩。與以往每次麵臨大的風浪一樣,對於下一步如何走,大家分為兩派。一派保守,建議風臣承擔已有的損失,資金繼續退出,避過風頭再伺機進入。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割肉”。一派激進,認為震蕩市中依然有機會,不應該馬上割肉,而是應該挽回損失後,再視情況做決定。最後林莫臣力排眾議,堅持“割肉”。他說:“我們做投資的,都知道巴菲特的那句話:在彆人貪婪時恐懼,在彆人恐懼時貪婪。若論貪婪,嗬……我想你們當中,誰也沒有我這個當老板的胃口大。但是這個節點上的大陸股市,我都不敢守了。你們還要堅持?十億也好,二十億也好,割。”此刻,在座的眾人也並不知道,正是因為林莫臣的這個決定,令風臣的主力資金得以保留,在接下來即將發生的連續大跌中,逃過一劫。隻是風臣的盤子比其他中小投資公司更大,且從股市退出也需要時間,所以肯定還是要蒙受一定的損失。今年集團的投資業務,還是要虧不少錢了。業績報表也不會好看了。孫誌是不涉足投資的,他們討論時,他就在旁邊默不作聲地喝茶,一直喝茶。冷不丁林莫臣瞥他一眼:“孫誌,彆裝死。投資業務今年沒錢賺了。電商,必須做出亮點。集團會全力支持這塊新業務,你給我見神殺神、見佛殺佛,做個新的利潤增長源出來。”這番話他說得平靜,但在座的誰不明白其中的分量。孫誌立刻笑道:“那是!那是。董事長請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大家也都笑了。孫誌瞅著林莫臣嘴角淡淡的笑意,彆人或許看不出,他卻看得出。今天明明賠了錢,林莫臣卻隱隱顯得意氣風發,嘴巴也開始毒了。不用說,肯定是跟木寒夏有關!哎!散會後,林莫臣在辦公室裡坐了一會兒,剛打算下樓,孫誌敲門進來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林莫臣:“什麼事?”孫誌:“我剛收到消息,有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也會在最近,進入電商領域。而且也是做中高檔服裝。雖然網站定位跟我們不同,但衝擊到我們的市場占有率,是肯定的了。”林莫臣慢慢解開領帶,丟在桌上,看他一眼:“誰?”孫誌一臉若無其事:“方宜。項目牽頭人是木寒夏。”林莫臣沉默著。孫誌也覺得這事兒實在操蛋,風臣今年業務轉型,股市又賠了錢。“私人訂製”籌備了已有一年多,公司上下都很關注,是無數人的心血所致。以風臣的地位和前期投入,既然做了,必須大殺四方、獨占鼇頭。可偏偏木寒夏也在這時殺進來。兩人不是已經和好了嗎?難道之前半點風聲也沒透給林莫臣?那就有點費人思量了。不過這話孫誌當然不會說出口。孫誌現在關心的是——無論是林莫臣本人還是風臣,在商場奉行的向來是鐵血狡猾的手腕。以往若是有重大項目遇到攔路石,彆說還等著對方項目上線參與競爭了,一旦發現,直接打死,免得擋路。哪裡還會給人家參與搶蛋糕的機會?現在這個階段,以風臣的雄厚實力,對木寒夏和方宜,也不是辦不到。通過相關部門施壓、對供應商施壓,甚至在合法或者法律邊緣範圍內破壞他們的計劃……都是有可能的。孫誌估摸著,這要換任何一個競爭對手,林莫臣必然默許他放手去做了。可現在,對手是他林莫臣的心頭肉啊,他會怎麼做?畢竟現在可不是當初區區一家商場,董事長想讓就讓唄。電商,是關乎風臣整體發展的大事。孫誌也有些好奇,林莫臣這樣一個男人,會如何抉擇。“董事長,我們接下來怎麼做?”孫誌問。林莫臣抬眸看著他。那眸光沉斂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