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酒宴席當晚,白芷穿上白淵特意要求的著裝,水藍琉璃雲紗百合裙,雲鬢單角,斜插一隻彩鳳金步搖。紅翹精心為她塗抹了胭脂水粉,一會兒工夫,活生生的俏麗美人呈現在銅鏡前。紅翹十分得意地看著白芷,“小姐,你真美,我看今晚來賓,都要臣服於小姐腳下了。”白芷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倒是比平時精神了許多。雙眸有神,眸中帶柔,稍眨上兩眼,還帶著幾許媚。白芷也自覺良好。如此這般,那新科狀元趙立該是能舀下吧。新科狀元目前尚未站隊,白淵是想拉攏他成為太子黨。但白芷應允這安排,是覺得他中立,一來自己可以自保,二來能順便拉拉白淵,讓他不要太參與“奪皇位”這場戰役中。據說趙立年輕有為,才高八鬥,不過二十有三的年紀,無後台,全屏自己登上新科狀元之位。白芷甚覺滿意,希望這美人計能實施成功,實在不行,也隻能用那屢試不爽的陰招了。月出,宴席即將開始,來往賓客絡繹不絕。白芷坐在自個房間,聽愛湊熱鬨的紅翹絮絮叨叨地道:“今兒人真多,連當朝右相雲丞相也來祝賀呢。老爺麵子真大。”不過官五品,能請得到一品丞相,白淵看來在官場上混得如魚得水。“幫我去瞧瞧今年的新科狀元趙立長什麼模樣。”耳聞不如一見,才高八鬥,年輕有為,若是長成一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模樣,白芷覺得,她還需過過心裡這一關。紅翹聽白芷特意要去打探一人,不免想歪,“小姐瞧上他了?”“正是。”紅翹料不到白芷如此直接,臉上一紅,落荒逃跑了。白芷見紅翹這害羞的模樣,不由感慨,她是否太不害臊了,怎說也是二九年華的姑娘。白芷還未等一會兒,自個房門便被一人給踹開了。白芷受驚,忙站起來往門口望去,卻見柳如站在門口,朝她嘻嘻地笑著。白芷怔了怔,“表妹?你怎麼上京城了?”柳如上下打量白芷這身的精心打扮,“喲,紅翹那丫頭真沒撒謊,這麼快轉移目標,喜歡上今年的新科狀元了?”白芷明顯瞧見柳如眼神中的鄙夷,她不以為然,“正是。”“據說裴家九公子如今生死未卜,先前也不知有個人對我認真地說,沒他不行來著,現在才多少光景?”柳如一臉嘲諷地看著白芷。白芷也不惱,轉移話題:“表妹莫不是在桐城待厭了,到京城來遊玩遊玩?”柳如就茶幾旁坐下,倒了一杯水,喝進肚子裡,“你換丫鬟了?清荷呢?”“嫁人了。”白芷也一同坐下。“你知道清荷懷了我哥的孩子嗎?”“……”白芷本也想給自己倒一杯水,聽柳如這般說來,倒水的動作頓了頓,斜睨了柳如一眼,“你怎知?”“柳如到我家找過我哥。我偏巧瞧見了。她孩子沒了吧?”白芷順利倒完一杯水,端到嘴邊抿了抿,“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柳如以手拄著腦袋,定定看著茶幾上的燭光,“她該恨我哥吧,那般無情。”“其中也有她自己釀的果,參半吧。”“我挺喜歡清荷,為愛勇往直前,不到遍體鱗傷,絕不自我斷了念頭。”白芷愣了愣,這話渀佛在說前世她對慕屠蘇的感情。重生後,這種精神已經蕩漾無存了,更甚至有點冷血無情。明明是自己先招惹裴九,而後又為自己的未來,顧著白淵的生死,再去招惹另一個男人。感情這東西,在她眼裡,當真是不值一個銅板了。“聽聞,今晚慕屠蘇也要來。”柳如紅潤著臉,笑得有些癡。白芷斜睨她一眼,“還對他念念不忘?”“我隨哥哥上京,為的就是慕屠蘇。要不,我才不願累死累活跋山涉水,就為了個滿月酒。”“……”白芷哭笑不得,“你這目的真明確。不過你和表哥此番前來,僅僅隻為滿月酒?你因為慕屠蘇,那表哥真是為這滿月酒?那我這小侄女的麵子可真夠大的。”“自然不是,表哥此番前來,是為長期的買賣。”白芷不解。柳如把頭靠過去,對白芷咬起耳朵,“你以為這仗打完了?還早著呢!東有倭寇,西北有大漠蠻子,這次看準了雙方兩敗俱傷,打算來個黃鸝在後。你以為光輝王朝還有多餘的財力支援軍隊?國庫一時虧空了,糧草何來?我家。”柳如自豪地揚著腦袋看白芷。“你這些從何聽來?”白芷略有深思。“前些日子,三皇子親臨桐城,與我哥密談,我偷聽到的。”果然。這等大事,柳如怎能隨意聽。白芷提醒柳如,“此時莫要在彆人口中提及,小心惹禍上身。”“你當我癡兒?我瞧你是自己人,才告訴你。”柳如白了白芷一眼。白芷卻想著,辛虧是三皇子親臨桐城,而不是太子。如此,柳家是站在三皇子那裡,豈不是與白淵處於對立?真是頭疼!白芷唯有盼著,皇帝老兒趕緊駕崩,兩位趕緊奪嫡,趁著白淵還未深入泥濘之前!此時,紅翹從外頭走進來,提醒白芷,“小姐,老爺喚你出去呢。”白芷應了一聲,打算起身出去。柳如抬眼仔細端詳了她幾眼,眨著似天真的眼,看白芷,“你不是真愛裴九的,對嗎?”白芷看了看她,好似表示著她的不解。柳如說:“如果真愛一個人,不可能這麼快移情彆戀。即使再大的困難,再大的阻礙,更甚至他愛上了彆人,還是會控製不住自己去愛他,去關心他,甚至為他去死。”白芷笑了,“表妹的愛很無私。”也很傻很天真。眼裡隻有那個他,愛的痛苦,愛的難受,擦乾眼淚,繼續去愛他。白芷渀佛在柳如的眼眸裡,看見曾經的自己。揚著腦袋,看著慕屠蘇冷漠的眼,卻依舊露出她以為最好看的笑容,“慕屠蘇,我愛你,好愛好愛。”可自己笑著笑著,眼淚卻控製不住落了下來。因為她明明知道,他愛的不是她,他有了愛的人。那樣傻傻的白芷,不在了……極其熱鬨的滿月酒宴會。偌大的白府花園,擺滿了桌子,形色各異的達官顯貴坐在桌子旁,談笑風生。白芷尋著自家人的身影,卻被紅翹中途打斷,“小姐,那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狀元趙立。”白芷順著紅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一玄色衣袍男子正舉杯與彆人聊得甚歡。那男子濃眉大眼,笑起來嘴角羨出兩酒窩,束發整齊,神似裴九,卻沒有裴九那般俊朗。白芷心裡有了底,對紅翹笑了笑,便把目光轉移,繼續尋找自家人。不想,竟對上慕屠蘇的眼眸。他正與柳繼在交談,目光也是偶爾朝她這邊瞥了瞥,毫無感情。這人真小氣,還在氣她扇了他一耳光?白芷也不看他,四處逡巡,尋白淵的身影。這一圈回來,才瞧見白淵居然坐在慕屠蘇身後的位置上。白芷還未把一口氣歎息完,身後有人拍了她一下,回身看,是柳如。她朝她擠眉弄眼,拉著她過去,“愣在這兒乾嘛?走啊。”於是白芷便被柳如硬拽了過去。她和柳如渀佛成為一道特殊的風景,在座的人士皆看了他們一眼,白芷明顯瞧見他的目標也往她這裡瞄了一眼。他睜大眼驚奇地看他們。她想保持的淑女形象啊!白芷真是欲哭無淚。看來美人計,無緣了。“你們這是作甚?”白淵不甚高興地看著眼前狂奔而來的二人。“姑父,我們這不是怕你等嗎?”柳如嘿嘿笑了笑,坐到柳繼那一桌去了。因沒位置了,柳如不能挑離慕屠蘇最近的位置。白芷自然不和他們同桌,坐在白術的旁邊。屁股還未捂熱,白術便給白芷夾了一隻大雞腿,“姐,你最愛吃的大雞腿。”滿桌皆朝白芷望了望。吃雞腿的吃相,千金大小姐一般都不敢恭維。這白芷是挑戰“吃相”嗎?正在白芷尷尬之餘,白芍的相公突然離席,把趙立請了過來,坐在她旁邊。真是……雪上加霜啊。雖然她知這是白淵故意的安排,但時機未免也太巧了。“姐,你怎麼不吃?平時你不最喜歡吃嗎?還一吃吃一雙呢。”滿桌驚奇地望著。剛坐下來的趙立,也忍不住朝她這邊瞄了幾眼。白芷隻覺背後有人亦在盯著她,背脊在發涼。今兒不是她使用美人計的時候嗎?這叫她如何做個美人?白芷橫了心,纖纖玉手舀著雞翅,小嘴輕啃一口,再吃一口,儘量顯得優雅。在坐之人也開始一邊動起筷子,一邊聊了起來。白芷故意舀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趙立,故意看得長一些。趙立也回眸以對,兩人久久凝望,白芷在心裡竊喜,莫不是……美人計成功了?“白小姐。”趙立忽然深情款款地對白芷道。白芷故做羞澀,抿嘴一笑,“嗯?”“你嘴角有醬油。”“……”白芷瞬間僵硬。美人計毀於醬油是也,嗚呼哀哉!正在白芷想捶胸頓足,懊喪不已,用手帕擦了擦,偶爾抬眼瞄了一下白淵,便見白淵一副要吃她骨頭的樣子。顯然,他十分不滿她就這麼失敗了。看來白淵將決定使用陰招了。果不其然,白淵開始給趙立灌酒。白芷心想,趙立的酒是否加了料?答案很快便出來了。一直持續到他喝醉了,他也未表現出亢奮的樣子。“新科狀元喝醉了,看來今晚睡我白府上吧。”白淵對不省人事的趙立說道。趙立迷糊地應了一聲。不一會兒,趙立便被抬走了。白淵朝白芷使了個眼色。白芷心想,不用春|藥了?這與先前的計劃不符啊?但已走這一步了,白芷隻好勉為其難地站起來,朝在座的達官顯貴欠身,對白淵道:“女兒身體不適,回去休息了。”白淵點頭,“去吧。”白芷便離席,朝著趙立被抬走的地方去了。慕屠蘇飲酒正酣,瞄到白芷離開,眼瞼低垂,長而翹的睫羽遮擋了眼底的情緒。柳如正如癡如醉地看著慕屠蘇那張頗為俊美的臉龐,“將軍,你是否喝醉了?”慕屠蘇抬眼朝柳如笑笑,“興許。”他起身,朝在座的人露出抱歉的笑容,“頭有些暈,我到院子走走再回來。”他便也朝著白芷離開的方向走去。柳如想跟去,被柳繼拉住,朝她皺了皺眉,“女子該矜持點。”柳如不服氣地嘟囔著,看著慕屠蘇離去的背影,總覺得,他此次離席,定會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