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印拍得玻璃直顫, 重重疊疊。血液越來越多,最後竟然流動起來。鏡子裡印著於聞和楚月的臉,血液就叢他們臉上劃過, 縱橫交錯, 像被切割成很多塊。一瞬間,鏡子裡的人似乎不像自己了。明明五官、動作一模一樣,卻透著詭異的驚悚感。仿佛下一秒, 他們就會做出和現實不一樣的動作。於聞嚇懵了。可鏡子裡,他唇邊劃過一道血線,給嘴角勾出一個上揚的弧度, 像在笑。“姐姐……”於聞咕噥了一句, 聲音低啞。楚月也停住動作,似乎被鏡子裡的景象魘住了。“姐姐,我臉疼。”於聞說。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盯著鏡子看久了, 他居然生出一種“自己真的在被切割”的錯覺。臉側、鼻梁、嘴角都火辣辣的, 像被人抽了幾鞭子。於聞瞪大眼睛, 茫然地伸手摸了摸臉。“嘶——”他痛得倒抽一口涼氣,低頭一看, 手指上真的有血。真破相了?他的臉真要四分五裂了???於聞兩腿發軟, 惶恐地叫著楚月。結果一轉頭, 發現楚月臉上也出現了紅色印子。就像被新裁的紙邊劃出來的,細得幾乎看不出來,卻很快滲出一排血珠。他害怕極了, 腳卻被釘住,怎麼都沒法從鏡子麵前走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被一下、一下割裂。他身體也開始痛了……衛衣袖子洇出了血點。這一刻,他和鏡子裡的自己簡直對調了。對方是現實,他才是鏡像。對方受的傷都會反映在他身上,而他隔著一層鏡麵玻璃,居然阻止不了。這就是懲罰。於聞在心裡崩潰發誓,他這輩子踏馬的再也不改任何答案了!打死也不改!餘光裡,楚月開始掙動。她比於聞強硬多了,好幾次差點兒從束縛裡出來。於是,更多血線纏住了鏡子裡的她。其中一條像尖利的刀,朝兩人喉管劃過去。!!!於聞瞳孔驟縮。千鈞一發之際,鏡子突然發出“梆——”的一聲響。又沉又重。***鏡子裡。秦究吊兒郎當的甩了甩拳頭。遊惑緊隨其後,轉身就是一腳。梆——又是一聲巨響。換成正常鏡子,早就碎成渣了。但麵前這個卻隻是打顫,連一絲裂紋都沒有。但鏡麵上四處亂淌的血已經被他們打散,朝邊緣飛濺。“止住了止住了!”老於叫道。就見於聞和楚月臉上的紅痕不再增多,脖子上的那道也不再延長,停下的地方距離致命點不到半厘米。從剛剛於聞開始塗改答案起,遊惑他們這邊就是一片狼藉。因為黑霧突然活了。不再是緩緩地往中間侵蝕,反倒張牙舞爪。它們就像無數扭絞在一起的人,從各個角度伸出手臂,又被另一些人拉拽回去。避讓間,遊惑他們發現,黑霧的攻擊充滿矛盾。一方麵朝他們伸出手,另一方麵又要往後退。人沒吞成,自己先起了“內訌”。不過這種“內訌”瞬間有了結果——粘稠的血液從黑霧的包裹中掙脫出來,凶狠地撲向鏡子,帶著呼嘯風聲。於聞和楚月看到的血手印,就是這些東西留下的。它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最終哭聲和笑聲混雜著,淒厲尖銳。明明是從黑霧中掙脫出來的,黑霧卻好像很怕它們。鏡子被血液包裹後,周圍的黑霧四散退讓,留出這麵鏡子供它們發瘋。場麵一度瘋狂又血腥。舒雪他們恨不得離發瘋的玩意兒八丈遠。兩位大佬偏不。遊惑和秦究是場上最瘋的選手,他們不退反進,這種時候居然伸手去摸了鏡子。這一次,沒有黑霧來吞食他們了。發瘋的血液帶來一個好結果和一個壞結果。好結果是,他們能毫無顧忌地碰鏡子了。壞結果是,鏡子硬得堪比長城,依然出不去。大佬兩下重擊,讓楚月得以脫身。她當即給了自己一巴掌,打飛了夢魘,轉頭又給了於聞一巴掌,乾脆利落。老於看得目瞪口呆。於聞也被打得目瞪口呆。他“哎呦”一下捂住臉,先是委委屈屈叫了聲“姐”,接著表情就轉成了驚喜:“我能動了?!臥槽——”話音未落,他就被楚月拽著“飛”起來。兩人繞開了六麵鏡子,不讓自己的影像出現在上麵。然而……他們很快發現,能起到鏡麵效果的,並不隻是鏡子。落地窗、黑色的琉璃台、冰箱門等等……不論走到哪裡,都有一個身影映在旁邊,陰魂不散。而隻要有身影,就總會有血液緊追不舍地流淌過來。直到這時,眾人才想起題目最初的話:【雪莉最喜歡的做的一件事就是照鏡子,一切能映出人影的東西,她都會停下來,美美地看上一會兒。】雪莉什麼心理,他們理解不了。反正他們一點兒都不美。於聞和楚月到處流竄,憑借反應力保住一張臉。但隻要是人,就有精疲力竭的時候。“懲罰!究竟!什麼時候結束!”於聞很崩潰。遊惑他們也很愁。外麵兩位正在生死時速,不可能抽空去精讀日記,琢磨爬出鏡子的方法。不過說到日記,楊舒她們有了反應。“我們在主臥找到了一點東西。”吳俐從白大褂口袋裡摸出幾張紙。紙的邊緣非常毛躁,一看就是慌忙撕扯下來的。“你們撕的?”秦究問。“不是。”吳俐搖了搖頭,“初步判斷應該是原主人自己撕的,也就是雪莉的父母。”時間緊迫,遊惑分了一半給秦究,兩人並肩站著,一邊一目十行地速讀一邊交換信息。……看格式,這幾張紙依然是日記。跟雪莉的不一樣,這份日記大多在記錄日常開銷,隻在最後提幾句當天發生的事。11月23日今早雪莉刷牙的時候我去衛生間拿毛巾,她一直透過鏡子盯著我。老實說,她最近經常有奇怪的舉動,被這麼盯著怪嚇人的。馬修覺得這很可笑,自己的女兒有什麼可害怕的。但是……算了,可能我膽小吧。11月24日最近鎮子上好多人生病,米爾和沃克麗太太也變得怪怪的,對麵那家亞裔以前非常熱情,今天看到我竟然沒有說早上好。對了,還有雪莉。我今天不論做什麼,她都在不遠處盯著。我從鏡子裡看到了。11月30日太奇怪了,每當我站在鏡子麵前,跟自己對視。總覺得……鏡子裡的我要出來了。12月1日家裡的鏡子不對勁。12月3日馬修終於讚同了我的疑慮,他買了把錘子,就在車後座裡藏著。他說明天夜裡有大風,讓我早點把雪莉哄睡著,他去把鏡子敲了,就說是風吹的。雖然有點扯,但是那些鏡子是該毀了。……最後一頁沒有日期。上麵隻有一句話——雪莉好像聽見了最後一個字是戛然而止的。“應該是這對夫妻想要毀掉鏡子,關鍵時刻被雪莉發現了,匆忙把這些撕了藏在角落。”吳俐頓了一下,神情肅然:“一對夫妻怕自己幾歲的女兒,我傾向於他們的下場不太好。”遊惑的猜測跟她們差不多。除此以外,他還格外注意一句話。他把那張紙翻折兩道,隻留下那句話給秦究看了一眼:“每當我站在鏡子麵前跟自己對視,總覺得……”秦究輕聲念了一遍。“鏡子裡的我要出來了。”他看向遊惑:“你覺得這是出去的辦法?”“特地寫在這裡,總該有用。”至今而言,考場裡出現的東西都是線索,尤其是紙麵信息。這是係統設計考場必須提供的,也是最基本的規則。當然,考生會不會發現以及發現之後有沒有辦法使用,那就另說了。“我站在鏡子前?”吳俐還能保持冷靜:“所以這個意思是……得有一個我站在鏡子外麵,跟鏡子裡的我麵對麵,我才有可能出去?”這麼多個“我”,得虧她理得清。遊惑點了點頭說:“差不多。”差不多個屁啊!老於他們當場就崩潰了。“我要上哪兒找另一個我來救我出去?!”怪不得被鏡子吞了,就會被係統“宣告死亡”。這他媽怎麼可能不死?老於踉蹌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鏡子上蜿蜒的痕跡,心想既然於聞能在外麵看到血,那他沾著那些血寫遺書,對方應該也能看到字。於是他一咬牙一跺腳,上手就打算交代後事。最重要的是……跟於聞再說點什麼,什麼都好,反正也不剩幾句了。誰知他剛動腿,就被另一個人搶了先,沾了血就開始龍飛鳳舞。老於心說誰啊,比他還急著寫遺書?!定睛一看,他外甥。***鏡子外,於聞和楚月樓上樓下跑了好幾回。這期間,楚月搗毀了對方幾處窩點,除了鏡子沒敢動,怕影響遊惑他們。其他能砸的砸,能掀的掀。一人能抵一窩麻匪。於聞剛開始還有點矜持,後來跟著她一起打砸搶。但這終歸不是長久之計。再砸下去,怕是違規通知單又要來了。不過違規通知單還沒收到,兩人先收到了一封血書。他們經過樓下時,眼睜睜看著那麵落地鏡上,有人寫了兩行血淋淋的大字,觸目驚心:我們要出去找塊鏡子跟我麵對麵“我日……”於聞當場打了個尿驚,心說我傻逼嗎主動放鬼出來。他條件反射,扭頭跑出去幾步才猛地反應過來。這語氣……鬨鬼的可能是他哥。三分鐘後。監考處大屏幕上突然蹦出六條動態。20:31:10197考場,考生遊惑複活。20:31:13197考場,考生遊惑複活。20:31:17197考場,考生遊惑複活。20:31:22197考場,考生遊惑複活。20:31:27197考場,考生遊惑複活。20:31:30197考場,考生遊惑複活。這一晚,全球考生和監考官都記住了這個名字。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和汙染。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到家了,終於放假了!明後兩天,評論抽一千個紅包,麼麼噠!大家春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