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冬天在海邊曬著太陽吹著又暖又濕的風吃完一盤炒冰, 實在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唯一不怎麼太舒服的就是身上的衣服一直乾不了,有鹽, 空氣濕度也大,霍然和寇忱買了一堆飲料回到沙灘上的時候,衣服褲子都還能擰出水來。寇忱站在旁邊把沙灘褲脫了,走到一幫人麵前, 抓著褲子一使勁,擰出來一灘水。“看看, 這怎麼辦。”他說。“剛我們買飲料的那個店旁邊就賣衣服啊, t恤大褲衩都有,”霍然說, “實在不行就買一套換了吧。”“身上也都粘粘的。”胡逸摸了摸自己的腿,“還有好多沙子, 嘴裡耳朵裡都是。”“一會兒去衝個澡吧,”許川說, “要不怎麼吃飯。”“寇忱,”徐知凡看著寇忱身後, “被偷拍了啊, 穿個內褲站海邊。”寇忱回過頭, 看到幾個大學生樣子的女孩兒站在不遠的地方, 看到他回頭, 都轉開了臉,拿著手機一邊笑一邊對著大海的方向拍。現在的女孩兒越來越囂張了,演技都不肯磨練一下, 一直在笑場。幾個人去衝了個澡,在旁邊的商店裡買了衣服換上了。不得不說,這種景點的衣服,質量不怎麼樣也就算了,款式和花色都景區,哪怕他們七個人挑的都是不同款,走出去也一看就能看出來是遊客。來自遠方的旱鴨子舔海團。舔海團接下去的行程就是拍照,海邊,樹下,吊床,礁石,沙灘旁邊的小店,救生圈,破漁船,漁民晾在路邊的漁網……每拍一張,他們就會把照片發到群裡,然後大家各自挑一下發朋友圈。一時間朋友圈裡滿滿充斥著他們各種姿勢各種背景各種組合的傻笑照片。同學們紛紛留言,刷屏有罪。還有人問他們這是去哪兒了,江磊很瀟灑地回複了。-泰國。把海灘轉得差不多的時候,霍然感覺自己拍得笑都快笑不出來了,大家估計都跟他差不多,最後回到車旁邊,司機大哥幫他們在景區大門外麵又拍了一張集體照。全體都沒有笑。非常酷。寇忱把這張發了朋友圈。伍曉晨在下麵回了一條。-你們是被黑導遊拉去的嗎?幾個人一直笑到車開了都停不下來。“大哥,帶我們去本地人吃飯的地方,”徐知凡坐在副駕,“提成我們直接給你,彆帶我們去那種旅客專享的店。”司機大哥笑了起來:“我們吃的都是路邊攤哦。”“就要路邊攤,”寇忱說,“我們就愛吃路邊攤。”“行吧,我帶你們去我朋友的店,”大哥說,“很新鮮,就是貴一點。”“貴沒事兒,好吃就行,”寇忱說,“好吃的話晚上我們還去。”“我覺得我們可能可以直接吃到晚上,”許川說,“現在都三點了。”“好吃的話我們就吃到晚上,連著宵夜一塊兒吃了。”寇忱說。“宵夜你們要是想吃,”大哥笑著說,“我帶你們去專門的夜市吃,十點開始,半夜一兩點才收,品種多,一條街都是,非常熱鬨。”“好,就去這兒。”寇忱點點頭。平時他們在學校的時候,也經常一塊兒出去逛街吃東西,不過都跟現在的感覺不一樣。現在他們一幫朋友,在一個遙遠的南方海邊的城市裡,陌生的人,陌生的場景,陌生的氣息,陌生的口音……不僅僅是陌生了,人家不說普通話他們就跟出國了似的……說了也未必全能聽懂,南方的普話跟方言一樣種類繁多。這種完全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旅行,是平時一塊兒出去吃個飯完全不同的,新奇而放鬆,還有幾分“我們長大了一切儘在掌握”的興奮感。海鮮平時也沒少吃,但坐在跟海灘隻有一街之隔的小店門口,一幫人吹著牛喝著酒,吃起來味道就不同了。平時碰上特彆漂亮和特彆的菜才會邊吃邊拍照,這會兒上來一個菜就拍一張,然後七個人一塊兒發朋友圈刷屏。最後唐維直接發了個朋友圈。-你們這幾個沒人性的差不多得了啊,炫成什麼樣了,都是一個班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適可而止啊!這條朋友圈發出來之後獲得了滿屏的點讚。午飯連帶著晚飯一塊兒吃完之後,寇忱拍了拍肚子,拿著手機戳著:“行吧,最後得瑟一條,給他們留條活路。”-晚飯吃完,夜生活開始。寇瀟第一個回複。-滾。霍然笑得不行,他朋友圈刷得老媽都給他回複了,說兒子彆忘了回家,你家在冬天沒有露天夜市攤的遙遠北方。夜市不光有吃的,幾條街,吃的最晚,還有兩條是賣“工藝品”,工藝品分兩類,一類是本地的各種貝殼珍珠和海產品乾貨,一類是義烏小商品,全國都能看到。寇忱個沒出過門的有錢人家的少爺,看到什麼都想買。“不要買,這個學校後麵的小店就有,”霍然一直在攔,“這個你也要?這做工還要八十?八塊我給你做十個……”“說定了,”寇忱一指他,“我不用十個,一個就行。”霍然張了張嘴。“這個呢?這個貝殼燈真漂亮啊,”寇忱又換了目標,“買一個給你吧。”“嗯?”霍然愣了愣,看著眼前這個正閃著七色光芒的土嗨貝殼燈,感覺自己的語言功能都快因為寇忱神奇的審美而喪失了。“你晚上睡覺不是要開個小燈嗎?”寇忱小聲說,“買這個給你,多炫酷啊。”“那我他媽還怎麼睡啊,”霍然說,“睜眼閉眼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跟國產鬼片的燈光效果一樣啊。”“是嗎?”寇忱又看了看這個燈,依依不舍地放下了。逛了半條夜,寇忱差不多把所有的土嗨工藝品都拿起來看了個遍。霍然實在想不通,寇忱衣品很好,不穿校服的時間裡,他從頭到腳都透露著“我就是個被上學耽誤了的浪騷模特”的氣息,怎麼挑這種小禮品的時候品味就能猛地一下蹦回小學。大概是氣氛吧。集體旅行,沒有“大人”在耳邊嘮叨,自由的氣氛。逛完兩條街,看到七人組各自拎著的購物袋裡的東西時,霍然覺得自己的判斷應該是很準確的。平時這幫人絕對看不上的東西,這會兒每個袋子裡都有那麼一兩個。徐知凡的碎貝殼手鐲,許川的發電花瓶,江磊的扇貝薰香小夜燈,魏超仁和胡逸的熒光流沙,一個綠熒光一個藍熒光……“你們怎麼了?”霍然十分震驚地挨個看了一遍。“你買什麼了?”江磊問。霍然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購物袋:“蝦仁和乾瑤柱。”“……你太有想法了,”許川衝他豎了豎拇指,轉身就往回走,“等我一下,我也去買點兒,我都忘了可以買這些了。”“我也去!”一幫人都跟著又往回走了。“我也……”寇忱說著也往回。“你不是買了嗎?”霍然跟在他身後,剛才寇忱是跟他一塊兒買的。“我去買那個小燈,”寇忱說,“他們都買了呢,我為什麼不能買。”霍然歎了口氣,沒有再阻攔他。出來玩嘛,就圖個開心,誰旅遊的時候不買點兒回來清醒之後就覺得自己有毛病的東西呢。老媽以前出去旅遊,從遙遠的某國外海島上帶回來一箱椰殼“風鈴”,送都送不出去,最後發現某寶上就有賣,一模一樣的便宜一半。寇忱想要的那個小燈,25塊,買就買了吧。“25啦,沒多要你的錢,”老板說,“我進價都20了!”“怎麼可能,”寇忱說,“這麼醜的東西,進價20?你騙誰呢。”騙你啊!你也知道這麼醜的東西,你還買呢!霍然站在他身後,小聲提醒:“25不要,講不下來價就換一家。”“便宜點兒,不行我就上彆家問了。”寇忱說。“你說多少!”老板說,“你說個合適的價就給你了。”寇忱憋了好半天,手很帥氣地往旁邊的鐵架子上一彈:“二十四。”霍然和老板同時吃驚地轉頭瞪著他。“賣不賣?”寇忱一臉“不賣我就走了啊”的不耐煩表情。“給你給你!”老板飛快地拿了個袋子,裝了一個燈遞了過來。寇忱瀟灑地掃了個碼,付了24塊,拿了燈走了。“我以為老板不會答應呢,”走了幾步他又把燈拿出來在手上玩著,“進價都20了,算上攤位啊,運輸啊,人工啊……”“誰告訴你進價是20的啊?”霍然問,“你自己一開始不是說不可能嗎?”“我詐她啊,”寇忱說,“講價不都這樣嗎。”霍然拍了拍他的肩:“是的。”“我再給寇瀟買個那種貝殼戒指吧……”寇忱想了想。“她打死你你信嗎?”霍然說。“……信。”寇忱說。“你要不買點兒珍珠的東西唄,送你媽媽還有寇瀟。”霍然說。“不了,太貴了。”寇忱搖搖頭。“居然有你覺得貴的東西?”霍然很吃驚,“上回你扔給李佳穎他們的飯錢都夠買一顆不錯的珠子了吧?”“不是,”寇忱壓低聲音,“我要是自己在這兒我肯定就買了,現在不是跟大家一塊兒麼,我給我家裡人買那麼貴的東西……他們看到了怎麼辦,跟著買花費太大,不跟著買吧,彆人買那麼貴的,自己給家裡人就帶便宜的嗎?”霍然看著他沒說話。“是吧,都普通家庭,”寇忱說,“這種時候就不得瑟這個了,得瑟得分場合。”霍然還是沒說話,他是真沒想到這一層,寇忱的細心讓他有些吃驚。一向以裝逼為己任的寇忱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居然有幾分性感?七人組再一次在街口聚齊,各自又買了不少東西,都是回去就會自戳雙目的那種,這會兒卻一個個都覺得很愉快。“去那個店看看吧,”胡逸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店,“有那種穿名字珠子的,我們一人串一條吧。”“穿自己名字嗎?”霍然問。“舔海行動啊,”胡逸說,“字母也行,字也行。”“這個可以!”大家再次高度統一。霍然雖然覺得很傻,但卻也同意了,覺得挺有意思。不過果然就像他估計的那樣,沒有舔字,都是姓名常用字,沒誰會叫x舔舔的。所以他們挑了字母,thxd。銀色的金屬小方塊,上麵是黑色的字母,配上黑色的繩子,看起來還挺酷的。幾個人戴好手鏈,圍成一圈,把手一起伸出去,然後拍了張照片。“誰發?”寇忱問,“我已經說了今天不發朋友圈了。”“我發,”江磊說,“我也說了今天不發了,但是我不要臉,說話從來不算數。”幾個人笑著拿出手機,江磊發了朋友圈之後他們第一時間撲上去整齊地點了讚。-猜猜什麼意思。下麵很快就有了回複。-他好像的-她害羞的-挺好學的……-左下兩個手是霍然和寇忱吧-明顯是,就這倆手最有cp感了吃完宵夜以後司機大哥開車送他們回酒店的時候霍然還在琢磨這一句:“cp感到底是個什麼感?”“就是咱倆是一對兒的感。”寇忱小聲給他解釋。“……我知道是這個意思,”霍然說,“我是說這個感是怎麼來的,就倆胳膊,還能看出cp來?”寇忱笑著把自己的手伸了出來。霍然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跟他並排挨著:“你看出什麼來了?”“嗯,”寇忱點點頭,“你沒我白。”“滾,”霍然說,“今天曬了一天,明天七個人全一個色你信嗎。”“我黑了也比你白一點兒,”寇忱說,“你得接受這個現實。”“行吧。”霍然又看著手。“她們開玩笑的,”寇忱說,“你不用介意這個。”“嗯?”霍然看了他一眼,“我沒介意。”寇忱笑了笑沒說話。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過了一點,昨天就沒睡的一幫人連滾帶爬地都衝回了自己房搶浴室洗澡睡覺。霍然進了房間之後,趁著寇忱欣賞他那個土嗨燈的時候搶先進了浴室,飛快地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發現寇忱把燈插上了,關掉了房間裡的燈,正躺在床上欣賞天花板上的七彩炫光。“這麼開著好像是不太能睡著哈?”寇忱枕著胳膊,“閉眼都能看到它在閃。”“我說了啊,你不信。”霍然笑著說。“那怎麼辦,買都買了,”寇忱說,“要不我送給老袁得了。”“不帶這麼欺負老袁的啊。”霍然說,“不是說送我的嗎?”“你不是睡不著麼?國產鬼片的效果。”寇忱說。“試試吧,”霍然說,“你送個東西還送不出去,多沒麵子啊。”“不用給我這個麵子,”寇忱說,“我送人東西送的多了。”霍然本來是覺得寇忱一心一意要買這個土嗨燈,自己如果堅持不要,他會很尷尬,這麼看重朋友的一個人。結果寇忱突然情商全無地來這麼一句,他憋了半天都沒能接下去。寇忱笑了起來:“以前對你的印象就是你嘴欠,打個球逼逼來逼逼去的不消停,現在覺得你其實心特彆軟,是吧。”“也不是,”霍然說,“實在是你太不要臉了,我已經逼逼不起來了。”寇忱躺在床上笑得都沒聲兒了才倒了一口氣:“哎——”“你性格其實還挺好的。”霍然靠著桌子看著他。“看對誰吧。”寇忱說。霍然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有點兒興奮過頭,這會怎麼也沒控製住自己,問了一句早就想問但是一直覺得問了可能不合適的話:“你到底為什麼轉的學啊?”“聽說是打了老師啊。”寇忱說。“打沒打啊?”霍然追問,既然開了口,就乾脆問到底吧。寇忱沉默了幾秒鐘:“廢話,當然打了,我不吹牛逼。”“……為什麼啊?”霍然問。“欠抽的人打他不需要理由,”寇忱說,“想打就打,想打幾次打幾次。”霍然震驚了:“打了幾次啊?”“兩次,”寇忱坐起來勾著嘴角笑了笑,“打一次不至於非讓我轉學。”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