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翠鳥(1 / 1)

青雀歌 春溫一笑 2109 字 2個月前

阿揚笑的眉毛彎彎,“英國公夫人和張大小姐也要來麼,真好,嬤嬤,張大小姐年紀和我差不多呢,又漂亮又大方,羨慕死人了,”鐘嬤嬤客氣的微笑著,那笑意明明是浮在臉上,卻讓阿揚覺得很真誠,“張大小姐比您要大上三四歲。若說到漂亮大方,您和張大小姐處於伯仲之間,不相上下。”正說著話,英國公夫人和張佑到了。英國公夫人進了殿,看見祁玉母女,微微怔了怔,鳳眼中閃過絲複雜難言的神色,似是感概,又似是厭惡。祁玉矜持的站起身,彬彬有禮卻又略有些冷淡的福了福,英國公夫人沉默的還了禮,兩人都不大熱絡。阿揚年幼嬌憨,和英國公夫人、張佑行禮廝見,一臉甜美笑容。她相貌不像爹,像娘,和祁玉一樣冰肌瑩徹,眉目如畫,張佑勉強跟她寒暄了兩句,難過的低下頭。她很可愛,很活潑,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可是,她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嬌養在父母身邊,妞妞卻一直過著顛沛流離、寄人籬下的日子。她們同母啊,憑什麼她可以這麼安適,妞妞卻要那般可憐?鐘嬤嬤招待兩家人落了座,命宮人換上熱茶。“園中有幾隻翠鳥,張小姐、薛小姐可有興致過去看看?”鐘嬤嬤屢行主人之職,唯恐客人無聊,和善的出著主意,“這翠鳥是淺藍綠色,羽毛豔麗,極具光輝。”張佑微笑道:“一定很好看,正想飽飽眼福。”阿揚小臉亮晶晶的,央求的看向祁玉,“是啊,一定很有趣!”祁玉輕輕的、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阿揚快活的笑著,“勞嬤嬤費心,我想去瞧瞧。嬤嬤,我能不能喂喂她呀,她吃什麼?”鐘嬤嬤溫婉的笑了笑,“不必喂她。薛小姐,翠鳥棲息在樹叢中、小溪間,她自己會捕魚。”阿揚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鐘嬤嬤見英國公夫人、陽武侯夫人都無異議,點了點頭,吩咐宮女好生服侍兩位小姐過去。阿揚性子活潑,一邊跟著宮女往外走,一邊問著話,“翠鳥很好看,對不對?”宮女曲了曲膝,“是,薛小姐。”張佑、薛揚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口。鐘嬤嬤微微欠了欠身,溫和說道:“晉王府並無王妃主持內務,本不該邀請女客的。兩位夫人過府,隻能由我這地位低微之人服侍,怠慢了。”“那翠鳥是王爺鐘愛之物,常常溫柔的凝視半天,呼之為‘小青鳥’。兩位夫人請恕罪,我竟是要失陪會子,陪張小姐、薛小姐一起去看看。”鐘嬤嬤說完,溫雅恭敬的福了福,轉身緩緩出殿。英國公夫人麵色發白,端莊坐著,背挺的筆直。小青鳥,小青鳥!陛下為了四皇子把賈淑寧養在內宮,如今他出宮開府,不立王妃,卻在後園溫柔叫著小青鳥,這算怎麼一檔子事?祁玉依舊神色淡然的坐著,纖纖玉手捧著晶瑩剔透的細白瓷茶盞,慢慢品味。茶盞內壁潔白如雪,映著她纖細的手指,柔弱的好像輕輕一折,便能折斷。“我一直想要向您致歉,卻苦無時機。”英國公夫人站起身,斂衽為禮,“沒能護住令愛,我很慚愧。實不相瞞,事發後小兒黯然離京,遠遠去了遼東,至今未回。我,後悔極了。”祁玉放下茶盞,站起身回禮,“與夫人何乾?她是鄧家的孩子,自應有鄧家人照看。親祖母接了去,孩子卻會出事,任是神仙也難想到,不怪夫人。”“不隻不怪夫人,鄧家,還有我,都該對夫人抱愧。英國公府和鄧家、祁家、王家都沒交情,卻生生被拖到這場爭執中,平白做了惡人。夫人,我慚愧的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從她這兒倒能聽到句公道話?英國公夫人心中五味雜陳。兩人客氣了一番,再坐下來之時,彼此看著都順眼不少。英國公夫人稱呼祁玉為“祁夫人”,祁玉也知道了英國公夫人娘家姓氏,稱呼為“周夫人”。以夫家姓氏來稱呼一位有夫人誥命的女子,雖說不上不恭敬,究竟顯得生硬。稱呼夫姓,通常是並不相熟的人家之間敷衍應付罷了。因為不熟,所以根本不知道她娘家的姓氏,隻好含糊以夫姓相稱。常來常往的人家,便是以娘家姓氏來稱呼了。若是再相熟的,便會知道閨名,親切的叫起小字。那,已是非常要好了。因著祁玉通情達理的一番話,英國公夫人大起知己之感,言語間也比平時坦率的多,“我家本是好好的,父慈子孝,兄妹友愛,一團和睦。自打令愛出了事,外子還好,並不曾責怪我什麼。小女心腸最軟,大哭了好幾場,犬子更是鬱鬱離京,好似一輩子不打算理會我這親娘。”“令郎必定沒有怪您。”祁玉客氣的反對,“令郎少年英雄,遇事明白,不會錯怪人。鄧家將孩子寄養在英國公府,本就是平白無故給您添麻煩。半中間鄧家再來討要孩子,您如何攔的住?孩子姓鄧,屬於父族,莫說您了,便是我,也阻擋不了鄧家。”鄧家的孩子,鄧家要不走?寄養的人家得多強悍才成。英國公夫人心情更激動了。曾經的那件慘事,知道底細的人並不多,她也不敢隨意跟人傾訴,再多的話也隻好爛在心裡。女兒哭,兒子怨,丈夫雖沒說過什麼,可自打兒子離京之後,臉色也變的陰沉。英國公夫人滿腹委屈沒處訴,今兒個,可算見著親人了。“……妞妞那般央求,難道我忍心?可不光我在場,她親祖母也在場啊!親祖母舍得,我這八杆子打不著的伯母,如何說舍不得?”“若是賈淑寧不曾養在內宮,妞妞和先前一樣時常出入禁宮,我還能有個托辭,‘恐宮裡不時要宣召’,拉出宸妃娘娘的旗號來抵擋一陣子。”“可那時,都以為四皇子的親事已定下了,我連這托辭也不敢用!您想想,孫夫人這親祖母不依不饒討要孩子,我能怎麼說,怎麼做?”“我還以為,孫夫人把妞妞討回去,不過是要嚴加管教罷了!再怎麼著,那也是鄧家嫡長女,她的親孫女!誰會想到……妞妞說的,竟是真的!”英國公夫人回想起青雀清亮的眼神,清脆的童言童語,打了個寒噤。回到鄧家她便活不了,原來真的是回到鄧家她便活不了!堂堂一座國公府,竟真的容不下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曾祖母是親的,祖母也是親的,怎麼舍得,怎麼舍得?祁玉低聲說道:“她會那麼想,那麼說,是我教給她的!我告訴過她,若她見了沈茉,沈茉必定要折辱於她。她不能給祁家丟人,要殺了沈茉……”英國公夫人不寒而栗。那年妞妞才多大?你讓她殺了沈茉,她拿什麼去殺?你這不是……逼著妞妞去死麼。祁玉抬頭看看英國公夫人,淒然說道:“周夫人,你一定會覺得我心狠,連哭也不哭,是不是?夫人,我的淚早已流乾了,在我父兄陣亡之後,在我祁家敗落之後,一天一天流乾了。”“夫人出自名門,嫁入世家,一直平安順遂,哪裡知道家境敗落之苦。沒了父兄做依仗,外祖父又音訊皆無,家母和我兩個弱女子住在人煙稀少的老宅裡,惶惑恐懼,沒了主意。”英國公夫人心中惻然,“你孤苦無依,又兼當時年幼無知,故此被人騙了,說來也是可憐。”一直在看不起她,可是一介孤女真到了她那個地步,又能怎麼樣呢?一戶人家沒了支撐門戶的男子,確是舉步維艱。祁玉輕聲辯解,“初次成婚之時,我是奉了母命。夫人,家母是看見我披上嫁衣之後才放心走的,我雖有千錯萬錯,好歹讓家母含笑而終,沒了牽掛。”英國公夫人大為歎息。一位母親,丈夫、兒子都去了,身邊隻有獨生愛女。臨死之前能看到她嫁了人、有了依靠,會死而無撼吧?至於之後鄧麒負心再娶,她在九泉之下,又哪裡知道。“妞妞在哪?”英國公夫人握住祁玉的雙手,“她被救走了,我知道!小兒本是日日在山上找尋她的的,後來有一天,忽然停下了。那時我便知道,妞妞有下落了!”“你是她親娘,一定知道妞妞的下落,對不對?”英國公夫人眼眸中閃爍著希冀的光茫,殷勤問道。祁玉臉一紅,“我,真的不知道。外祖父隻是告訴我,她傷全好了,又有人疼她。不過還是頑皮淘氣,竟捉了隻小老虎,養著玩。”英國公夫人疑惑的看著祁玉,那目光好像在詢問,“真的假的?你外祖父又是從哪裡知道的?”祁玉向來聰慧,不等她問出來,便如實相告,“楊閣老隻告訴外祖父這些,旁的,楊閣老不肯說,我們也沒臉再問。”英國公夫人長長出了一口氣,“妞妞沒事便好,妞妞沒事便好。”看來,隻有楊閣老才知道孩子在哪了。英國公夫人暗暗想道。晉王府北麵是宮苑,名為“熙園”。園中林木參天,繁花似錦,假山、魚池、亭閣錯落有致,風景極美。張佑在亭中坐著賞景,薛揚年紀小愛玩,四處閒逛,興致盎然。“要是能和爹爹、娘親、哥哥、小阿揮一起在這麼美的地方玩耍,可該多好!”薛揚行走在如詩如畫的花木間,想起家人。前方靜靜立著一位身穿黑色袍服的少年,薛揚不經意間看到他,怔住了。那是一張絕美的男子麵龐,那是一雙漆黑如墨、亮如明星的眼眸,他真美,美的人讓人無法呼吸。身邊的宮女、嬤嬤、侍女全都俯伏在地,唯有薛揚悄然獨立,入神的看著美麗少年。薛揚身邊的侍女壯起膽子,輕輕拉拉她的裙腳。我的大小姐,您沒見宮女、嬤嬤行的都是大禮麼,沒聽見她們說的是“拜見王爺”麼,您怎麼還站著?少年靜靜看了薛揚一會兒,轉身離去。像,有幾分相像,可是再像,也不是她。世間,隻有一個她。薛揚見他要走,衝動的伸出手,想要央求他留下。手已經伸在半空,話卻沒有說出口-----宮女、嬤嬤們都站起身,有人輕聲埋怨著她,“薛小姐,您在王爺麵前失儀了!”薛揚才回過神來,忙把話咽了回去,不好意思的、抱歉的笑了笑。薛揚回到亭中,坐在張佑身邊,兩人一起賞景、發呆。薛揚很喜歡張佑,很想和這大姐姐親近,不過張佑態度有些勉強,不冷不熱的。不是薛揚不討人喜歡,隻是張佑看見她,一定會想起另一位小姑娘。這天薛揚在晉王府玩了個痛快,看風景,看翠鳥,釣魚,坐船,還在後園玩了會兒射箭。拿著一把雕金飾玉的小弓,認認真真射了好幾箭,似模似樣。等她玩夠了,那邊也開了席。品嘗著美味佳肴,聽著悠揚的琴曲,薛揚很樂和。“晉王府真好玩。”回到陽武侯府,薛揚喜笑顏開,“我玩的可高興了!”小阿揮極為讚成的點著小腦袋,“好玩,好玩!”他年紀最小,不管哥哥姐姐說了什麼,他隻會顛兒顛兒的跟在屁股後頭,鼓掌叫好。薛能、祁玉縱容的看著一雙小兒女,薛護也是麵目含笑。他是好哥哥,對弟弟妹妹一向疼愛。王氏恭敬的站在一邊,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手中的帕子卻絞的緊緊的。合著一家人全都出門做客,隻有自己是看家的!媳婦,真的是外人麼。這天晚上,薛揚躺在熟悉的架子床上,睜著大眼睛,久久睡不著覺。今天真好玩,太好玩了。朦朧睡著之後,麵前仿佛有位少年美麗的背影,薛揚軟語央求著,“彆走,請你停下來!讓我再看兩眼,就兩眼,好不好?”十月,禮部正如火如荼的準備著太子的冊妃大典,寧夏傳來蒙古小王子入侵的消息。蒙古小王子,是韃靼的首領。自從北元人被驅逐出關,前前後後有多位小王子犯邊。韃靼人時不時的入侵寧夏、陝西、大同、宣府,殺人劫掠,肆意搶奪人品、牲畜、財物。殺完搶完,蒙古人撤退,守將收拾殘局。這個消息並沒引起朝廷太大的重視,天朝北部差不多年年和蒙古人打仗,今年,也沒什麼希奇的吧。作者有話要說:我越來越慢了,好像還沒到預定的情節。但是,還是先放上來吧,我接著寫,但是下一章不知道到幾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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