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呀。”青雀往她身邊挪了挪,殷勤的跟她確定,“不管是誰都行?你都答應?”祁玉麵對青雀,難得的非常溫柔,“是,誰都行,隻要你喜歡。”仙女娘這會兒跟我那傻爹有幾分相像!青雀心裡一樂。鄧麒常是溫柔的、癡癡的看著自己,神色間滿是溺愛和縱容。這會兒,仙女娘跟他像極了呢。青雀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在討論終身大事呢,要嚴肅一點。“祜哥哥肯定是不行的。”青雀聲音清脆悅耳,祁玉聽到耳中,卻是一陣心驚。過了片刻,祁玉才意識到,青雀口中的“祜哥哥”,指的是張祜,而不是薛護。“張伯伯和張伯母自有他們的打算,祜哥哥當不了父母的家。”青雀想的很清楚,“父母子女之間是血緣至親,彆的人,再親近再親密也比不了。”“張世子對你是一片真情。”祁玉特意提醒,“我能看出來,他是真心喜歡你。”“我也喜歡他呀。”青雀笑道:“很喜歡,就像喜歡我哥哥一樣。”祁玉內心對張祜起了微妙的同情。可憐的張世子,你喜歡她,她卻拿你當哥哥,真是不幸。“至於薛護,你那繼子。”青雀哼了一聲,“我才頭回見他,便討厭他!從頭到腳,沒一處不討厭!”搶走我娘的壞蛋,喜歡他才怪。祁玉心中起了不妙的預感。果然,青雀霸道的說道:“他不行,太老,又太醜!我還是要晉王吧,年紀和我差不多,長的美麗動人,聲音也很好聽。”祁玉做夢也沒想到她會是這答複,感覺實在不可思議。呆了好半晌,祁玉才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她,“你……你挑夫婿便是在意這些?長的美不美麗,聲音好不好聽?”“當然啦。”青雀口氣自然而然,“我自己是將軍,一不靠男人養活我,二不靠男人帶給我榮耀,三不靠男人保護我。不圖他年輕貌美,還圖什麼呀。”祁玉驚詫莫名,不知該說什麼是好。“那個,我很快要回寧夏了。”青雀好像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的說道:“不管我嫁給誰,你都疼不了我幾天,我要走了呀。”“其實,你也不用太疼我,差不多就行了。有對阿揚的一半的一半,跟疼侄女似的,我便心滿意足。”青雀很善解人意的說道。祁玉想了半天,覺得有些道理還是要講給青雀聽的,“你選中晉王,隻因為他長的好看,簡直荒謬。選男人不能隻看容貌、外表,要注重他的人品、才華。青雀,婚姻不是兒戲,你太輕率了。”祁玉很認真,青雀神色也凝重起來。“我,是深思熟慮過的。”青雀慢慢說道:“祜哥哥一直令我心痛,可是我不能不忍痛割愛。你想想我的的身世,便知道我絕不可能答應祜哥哥。”“張伯母是看不上我的,我知道的清清楚楚,故此我不會沒眼色的往上貼。祜哥哥再怎麼好,也是於我無緣。”男家尊長不同意,兩人卻硬要成婚,詳細結果請參見鄧麒、祁玉。有他們做前車之鑒,青雀不會再去犯同樣的錯誤。祁玉恍惚想起從前,低聲說道:“或許他是真的喜歡你,願意為你不顧一切?青雀,在他心目中,你不一定比不上英國公夫人啊。”“我從沒想過要和張伯母相比。”青雀奇怪的看了祁玉一眼,“張伯母是生他養他的人,怎麼可能有人比的上。”一個人是要多麼的狂妄自大,才能覺得一個人會愛你超過愛他的母親,才要憑著這份愛和他的母親較量?這種較量,便是勝了,也是慘勝。“我不是隨意選的,我有理有據。”青雀斟酌著詞句,“娘,我不要跟彆人爭奪,你明白麼?我不要跟張伯母爭奪祜哥哥,我也不要跟薛護的子女爭奪他,我的良人,要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的,順理成章的,不費力氣的,不用搶的。”“我可以上馬殺敵,但是我不願跟母親搶兒子,或是跟子女搶父親。隻有阿原是合適的,我和他自小相識,性情相投,他喜歡我,他母親也喜歡我,他家沒人反對我。”“喜歡,那是一定有的。阿原很可愛,我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可是我答應婚事,不止因為喜歡,還因為合適。我是仔細想過的,一點也不輕率。”祁玉看著這樣侃侃而談的青雀,忽然很心虛,很心慌。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懂!自己想要教她,似乎很好笑。她才十七八歲,想法已是如此老到,這算是沒娘的孩子早當家麼。祁玉幽怨的看著青雀,“還以為你會挑上薛護,以後和我長相廝守,誰知你根本不屑一顧。”她是故意作出這副樣子,看上去倒有幾分開玩笑的意味。青雀一笑,“我今年十八了,咱們十八年沒在一處,我不也長大了?你不也好好的?守在一處做什麼,沒準兒你煩我,我煩你,相看兩厭。彆怪我沒提前打招呼啊,我很討人嫌的,師娘便常常攆我。”言語之間,也不是正經八百的,也有打趣的意思。祁玉微笑,“如此,我便回複晉王一個‘允’字。”青雀笑嘻嘻點頭,“成啊,回他罷,回罷。”青雀又坐了一會兒,軍營有緊急公務尋上門來,告辭走了。青雀走了沒多大會兒,王堂敬進來了,“妞妞這就走了?娘兒倆都說什麼了,我看你眉間似有鬱色。”祁玉不欲深談,含混說道:“昨天有人求婚,讓她挑揀。”王堂敬來了興致,“除了晉王,還有人求婚呢?誰膽子這麼大,說來讓外祖父聽聽。”祁玉勉強說出“張祜、薛護”的姓名,王堂敬勃然,“張祜還算了,不管怎麼著,也是位軒昂昳麗的年青人。你那繼子膝下已經兒女雙全了,還敢打青雀的主意?”清清白白的女孩兒,誰會嫁做繼室填房?誰會去給人當後娘?王堂敬越想越怒,“他說這話之時,你便應該一口回絕!竟還替他張了口,真是豈有此理。”祁玉杏眼之中淚光閃閃,“外祖父,青雀若嫁到薛家,我便能堂而皇之的疼愛她了……”王堂敬神色間有著濃濃的失望,“你是她親娘,誰不讓你疼她了?便是當著外人的麵,你也是她姑母,為什麼不能疼她?”“難不成隻有妞妞嫁到薛家,你才肯疼她?玉兒,你的疼愛,太昂貴了。”祁玉被斥責,掩麵流淚。王堂敬歎了口氣,“妞妞和阿揚都是你親生的,你捫心自問:若是有薛護這樣的鰥夫來向阿揚求婚,你肯不肯答應?玉兒,你是當娘的,心不能忒偏了。”王堂敬一提薛揚,祁玉更是淚如泉湧。阿揚,你被我慣成了這樣,往後我該如何教你。王堂敬看見祁玉哭成這樣,心疼的不行,“莫哭莫哭,玉兒,妞妞很大度,她不會怪你的。”好容易才哄的祁玉收了眼淚,王堂敬長長鬆了口氣。祁玉的娘親,是他獨生愛女,他每每見到祁玉便會想起早逝的女兒,格外憐惜體恤。“妞妞是怎麼挑的?”等祁玉好了,王堂敬忍不住問道。祁玉低聲把青雀的選擇說了,王堂敬聽了暢快大笑,“真不愧是老楊教出來的!玉兒,妞妞比你強啊。”怪不得自己在楊集對晉王嚴防死守之時,老楊根本不攙和,不理會。敢情老楊是太了解妞妞了,知道妞妞心地清明,吃不了虧。老楊,我王堂敬服了你!王堂敬看看被祁、王兩家教導出來的祁玉,再想想被楊閣老教導出來的妞妞,深覺技不如人。祁玉無精打采的回到陽武侯府,誰也不見,自己一個人在房中靜坐。薛能心裡焦急,卻又不敢往屋裡闖,在外頭急的團團轉。薛揚勸他,“爹爹您莫急,差人到王家問問,不就行了?”薛能眼睛一亮,“還是阿揚聰明!”玉兒從王家回來就這樣了,很該到王家問個究竟。薛能也沒差仆役,自己親自去了王家。王堂敬想起薛護居然敢向青雀求婚就覺著生氣,連帶的也看著薛能不順眼,淡淡道:“大概是歡喜太過了吧。晉王向青雀求婚,她思之再三,決定答應。女兒要出閣,做父母的總會覺得若有所失。”薛能笑著拱手道喜,“恭喜恭喜!外祖父,青雀有了好歸宿,您和玉兒總算可以放心了。”王堂敬見他態度真摯熱忱,看他又覺順眼不少。薛能回到陽武侯府,滿臉笑容的告訴薛護、薛揚,“她沒事,是高興的。阿護,阿揚,忙你們的去吧,這裡有我。”薛揚試探的問道:“爹爹,娘為什麼高興?是有喜事麼?這喜事,跟咱家有乾係吧?”薛能舒心微笑,“可不是麼,和咱家有乾係。阿揚,你青雀姐姐的喜事,便是祁家的喜事。薛家和祁家是姻親,祁家的喜事,咱們也高興。”薛揚聽了這話,心涼了一大半。薛護在旁臉色灰敗,黯然神傷,該是這結果,自己原知道不般配,癡心妄想罷了。“那,青雀姐姐的喜事,可和宮裡有乾係?”薛揚還不大敢確信,顫聲又問。薛能正在興奮,也沒注意到愛女小臉發白,聲音發顫,身子微微發抖,大笑道:“有,有!乖女兒,你姐姐這樁喜事,金尊玉貴,富貴無邊!”薛揚軟綿綿的倒了下去。陽武侯府登時熱鬨了,請大夫的請大夫,掐人中的掐人中,仆婦侍女們來往穿梭,忙忙碌碌。祁玉也彆想安靜了,被薛能含淚叫了出來。祁玉怒不可遏,薛揚你到底有沒有腦子,為了個陌生男子這般神魂顛倒!真見到薛揚,看到她慘白的小臉,可憐兮兮的小眼神兒,祁玉又覺心疼。“他好或不好,與你無關。”無人之時,祁玉冷冰冰硬邦邦的告訴薛揚,“他認準的是青雀,是你姐姐!你若再不息了這歪心斜意,我寧可你死了!”薛揚從沒見過她如此狠厲,嚇的哭也不敢哭,直愣愣看著她。“良人,要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的,順理成章的,不費力氣的,不用搶的。”祁玉神色緩和下來,聲音也溫柔不少,“阿揚,良人是搶不來、算計不來的,知道麼?”薛揚似懂非懂,可是見祁玉神情大異往日,沒敢使性子胡鬨。薛揚不情願的點了點頭。祁玉大覺欣慰,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安撫下薛揚,祁玉又專程叫來薛護,如實相告,“青雀性子疏懶,喜歡現成的,省事的,不喜歡費勁的。大哥兒尚在繈褓之中,還能跟繼母親近。大姐兒已懂事了,性子又倔,恐怕她照應不來。”薛護默默無語,衝她躬了躬身,走了。晉王再次登門之時,祁玉客氣的托付,“青雀年幼嬌憨,若她有不周到之處,請你多多擔待。”“嗯!”晉王認真點頭,“她做什麼我都擔待!”我居然都有女婿了。祁玉瞅瞅眼前這美麗男子,分不清是悲是喜。女兒都長大了,女婿都有了,自己也老了吧?祁玉大概是真老了,不放心的交待著,“她若做好事,你便由著她;她若做壞事……”“我便陪著她做!”晉王毫不猶豫。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深井冰水送的地雷,謝謝大家的支持。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天然的愛孩子。自己親自撫養的孩子,和自己沒有親自撫養過的孩子,會差的很遠。先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