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躺了上去，努力把這兩天在鄭家的生活方式趕出腦子裡，閉了很久的眼，才從衣服兜裡摸出手機：“劉哥嗎？我是蘇念熙……對，我剛回來…剛放假……你們網吧還缺人嗎？我……行，謝謝劉哥，我明天就過來。”敲定了寒假的兼職，蘇念熙又躺了一會兒，坐起來的時候，透過窗簾照進來的陽光朝他臉上偏了偏。“你們學校放得太晚了，我這邊網管都招夠了，就缺幾個打掃衛生的。”老劉嘴裡叼著煙盯著電腦屏，聽見蘇念熙過來隻是轉過臉去看了一眼，“你這乾乾淨淨一個小夥子，乾得了這個嗎？”“我沒關係的，做什麼都可以。”蘇念熙抿著嘴笑，“我和劉哥是熟人了，劉哥知道我不挑活的，打掃衛生我也能做好。”屏幕上主視角的角色被敵方殺得隻剩殘血，蘇念熙也不急著要老劉答話，站在邊上等他這局結束，一直等到老劉一巴掌拍在鍵盤上：“這個孫子！就盯著老子打！有完沒完了！”轉頭來看見蘇念熙還等在旁邊，最後吸了一口煙：“行吧，你不嫌棄就好。你做半個月的話，整體就和你去年一樣吧，晚班給你漲工資，其他時間段一樣，你看要得不？”“謝謝劉哥。”蘇念熙乖得欠了欠身，老劉看得心情好，從抽屜裡取了一張卡：“你去找個機子玩著吧，你負責A區這一塊兒，看著有人下機了就去掃掃，晚飯時間把拖把踩得乾點來拖拖。”“好的。”蘇念熙接了卡，找了個大廳中間的位子坐下，滿屋子繚繞的煙氣撲到他鼻間，他很淺很淺的皺了眉，淺到無人看見時就又舒展開，唇邊慢慢勾起，開機的時候甚至還跟著開機音樂哼了哼。“來一根嗎？”旁邊的男人瞥了蘇念熙一眼，遞了一根煙來。蘇念熙擺手：“不了，我不會。”濃烈的嗆人的晦暗的香煙味，在這種地方聞十多個小時，蘇念熙覺得短期內他是不會碰煙了。第七章回了M縣十天之後，蘇念熙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晚上的假，打算回去補個眠，還沒走到樓下，手機就響了，是陳安的電話。“蘇念熙！你猜我現在在哪兒！”那傻小子聲音賊大，一聲吼得幾天沒休息好的蘇念熙眼前發黑。“嗯？你去你爸那裡了嗎？”蘇念熙又往前走了幾步。“……”電話那頭詭異地沉默了一下，蘇念熙咳了幾聲，“我……我現在在M縣的車站。”蘇念熙半天沒反應過來陳安說的M縣是哪裡，看見隔壁樓一塊破敗的廣告牌才回過神來：“臥槽？你來M縣乾什麼！”“我來找你啊！你來接我唄。”一股子煩躁和惶恐猛地衝上頭，蘇念熙抬手揉揉太陽穴：“你在車站等著，我馬上過來。”轉身折返到了巷口的大街上，蘇念熙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去車站接個人。”“小熙啊！”司機從後視鏡看過來一眼，就很是激動地叫了他一聲，“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不跟杜叔叔說一聲！”蘇念熙順著後視鏡也看過去，本來就有些沉悶的臉色更是又難看了些：“剛回來沒多久。王叔叔，我去車站接人。”他拒絕交談的意圖太明顯，駕駛座的中年男人也就不再說話，出老城區的時候，過於狹窄的路上堵得很長。蘇念熙有些焦躁，雖然那個等在車站的人並沒有再打電話給他催的意思。“到了。”司機回頭看了蘇念熙一眼，指了指計價器，“五塊五。”錢包裡隻剩下兩張整鈔和幾塊錢，蘇念熙正想數數零錢夠不夠，就看見路邊站著剛抽了一口煙的陳安，昂貴的外衣被壓皺了衣角，他也沒去伸手理一理，倒像是和誰心電感應一般抬起頭看到了車窗裡的蘇念熙。“你們這邊基建還挺好的嘛！路都這麼寬了，而且路燈也好密啊。”蘇念熙好像有些興奮，趴在車窗上指著外麵的新城區。司機安靜了一路，現在終於聽著有人說話，便用自己蹩腳的普通話和陳安搭話，陳安聽起來覺得有些困難，但也不好隨便拂了彆人的麵子，隻好嗯嗯哦哦地點頭。車開進老城區的時候，陳安終於發現蘇念熙的狀態不太好，再加上車窗外的街道越來越擠，他也覺得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些尷尬。出租車停下的時候，陳安沒讓蘇念熙付錢，蘇念熙也沒推脫，便在司機異樣的眼光中轉身去拖了後備箱的行李出來。“你想住哪裡？我給你找家酒店吧。”蘇念熙站在一個巷子麵前，手裡是陳安行李箱的拉杆，“不過我們這個縣城小，沒有那種很……”沒等蘇念熙說完，陳安忽然有些茫然。“我不能住你家嗎？叔叔阿姨在的話，我不能和你擠一張床嗎？”他發色有些淺，在冬日發白的陽光下很明顯地就和蘇念熙區分開，在蘇念熙有些淩厲的目光麵前還有些小心翼翼的委屈。蘇念熙知道自己對他過了，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家沒有彆人住，但是……很小很舊，你可能住不慣。”“沒什麼住不慣的吧。”陳安擺了擺手，“我會做飯，會洗碗，也會自己套被子，保證不給你添麻煩。”第八章蘇念熙的家就在這個巷子裡，他拖著陳安的箱子走在前麵，他不說話，陳安也不說話，一前一後走在有些臟亂的巷子裡，像是兩個陌生人。鑽進那個暗暗的樓梯口的時候，陳安其實是有些吃驚的，他從小在B市長大，第二故鄉也算是在英國，接觸到的最底層的人也該是住在高樓公寓裡，他是很難看到像眼前這樣灰白的、堆著黑色塵土的樓道的。轉折處有大大的窗，沒有遮擋物，隻有蛛絲爬滿了窗角，上麵還留著一些不知名的動物屍體，樓梯很窄，蘇念熙就算再小心，也不免讓他的箱子沾上白色的牆灰。陳安忽然覺得有些後悔過來。不是後悔這樣的環境，而是後悔就這樣不打招呼地，闖進了前麵那個人不願意告人的私密領地。這是他過去學到的中英禮儀中都非常忌諱的行為。蘇念熙住五樓，開門的時候他好像很用力地擰了擰鑰匙才把鎖轉開，陳安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蘇念熙把箱子隨意立在門邊，打開有些古舊的鞋櫃找了一陣，拿出一雙深灰色的男士拖鞋。“你看看合不合腳。”他聲音很冷，陳安甚至還聽得出窘迫和怒氣，也就隻能幾步走過去換了鞋子，一聲不敢吭地跟著蘇念熙進了客廳。蘇家是真的很小，客廳還夠不上陳安在B市的臥室大，整潔也隻是因為長時間不住人，物件少人氣也淡，陳安拖著箱子進來，有些摸不準自己現在該做什麼。“你住裡麵這間吧，這間的床要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