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允眯了眯眼,露出了幾分來自上位者的威嚴,沉聲道,“陸放翁愛唐婉,我也愛你,陸放翁違抗不了,但……”
未等他說完,申令禕打斷他,冷聲反駁,“他喜歡唐婉?你可真說的出口,他喜歡唐婉怎麼會提和離?繼續說,繼續糊弄我。”
謝允皺著眉頭,不悅道,“那是他母親的安排,陸遊是愛唐婉的……”
申令禕聽他這樣一知半解,明白了他根本沒有從多個角度看待這件事情,既是這樣的話,她隻好對謝允循循善誘,聲音也溫緩了些許,“嗯,你說是就是吧,也許是我想左了,想來陸遊和唐婉,是和支道林愛鶴一樣吧。”
謝允胸口堵了一下,說不出話。他沒說話,但心中的想法一點也沒有動搖,什麼愛不愛的,除非他死了,否則申令禕隻能是他謝允的妻。
申令禕不知道謝允在想什麼,見他臉色陰鬱,輕聲問道,“咳…已經擺好飯了吧?”
她看覺得,謝允現在的態度,跟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的,就跟趙氏一樣,從來聽不見彆人的話。
她體會得到,謝允也不怎麼親近趙氏,但是母子倆,脾性卻很相像。
“哈哈!”謝允怪笑了一聲,突然也站起身,湊近了些,“令禕,唐婉和離後過得並不幸福,鶴放生後也不一定能適應自己覓食的環境。”
申令禕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謝允這個人能言善辯,和他說多了,就會被他蒙蔽住,“不說了,吃飯去了。”
謝允點點頭,問道,“你先前想說什麼?”
申令禕回頭看向問自己的謝允,心中惱火,剛才打斷自己,現在又問,還沒等自己發作。
謝允突然開口,語氣裡有勸告和安慰的意思,“我不是陸遊,我能處理好你和母親的矛盾,我會讓你幸福,我們兩個,更不是支道林和鶴。”
說完,他又一字一字說道,“而且,你剛才想說的事情,我雖然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你們想都不用想了,我不會同意的。”
申令禕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謝允突然回過頭來和自己交鋒,方才隻被岔開了一會兒,現在在氣勢上,自己已經位於下風了。
想到謝允這個人兩麵三刀,柔裡藏奸,常人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現在才明白,找個厲害夫君,不光是隻有好的一麵。而是利弊各半的,當他利劍對外時,太平無事,當他利劍對內時,怕是要血流成河。
一想到自己的以後一片渺茫,申令禕鼻子一酸,極其後悔自己今日昏著了,不該在尚未穩操勝卷時,就和謝允提和離的。
現在激起了他的好勝心,真是濕手沾了乾麵粉,甩不掉了。
謝允看見申令禕抽抽搭搭哭了起來,幾步過去,走到條案前拿過來一條杭白麵巾。
他翁著聲,“哭什麼?”
申令禕覺得自己這輩子沒什麼好日子能過了,腹中竟感不到饑餓。
她哭的如大雨拍打著的一片葉子,無助弱小。
謝允凝聲道,“你以前對我說過,想要和我白頭偕老,我答應你。”
申令禕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裡想著一事,她本打算把趙氏給她飯食裡下避孕湯藥的事,等到父親來京後。
自己把這事告訴父親,讓父親發難謝允,讓謝允無話可說的同意和離的。
申令禕在謝允懷裡哭了很久,突然問道,“你愛我?”
謝允臉紅耳赤,答道,“愛。”
申令禕在他懷裡小聲說道,“那你會愛一個不愛你的人嗎……”
謝允低頭,睥睨了一眼絞著衣角有點害怕的妻子,半晌,他才說道,“不會!”
申令禕還未說話,謝允突然大笑了一聲,瞧著精神有些不太正常,“但是你愛我,所以我會愛你,從始至終!”
……
“他真是這麼說的?”
剛過午飯時分,馮氏臨出門去水仙巷前,女兒突然來找自己,眼睛紅紅,像是哭過。
她便讓人去告訴套好馬車的車夫且等一等,馮氏今日換上了一件半新的石青色繡海棠花緞麵直綴,頭上簪了一支鑲蜜石水滴狀金釵,聽女兒說完,臉上有些驚疑不定。
申令禕點點頭,慢慢靠到另一頭稍稍養神,神色有些複雜,馮氏目光中閃著幾分茫然,問道,“謝允這是怎麼了?這種情況是一直都有,還是近些日子才出現的。”
她以前聽一些人說過,有人受到一些刺激後,會變得瘋癲,失常。
簾子一動,一個丫鬟用酸枝木雕的小茶盤端著個汝窯燒的盞來,見申令禕有些失魂落魄。
馮氏便接過來,放到炕幾上,喚道,“這個嘗著好,我從江南帶回來的,一直沒得空給你。”
隨即揮手叫小丫鬟過來,吩咐把行囊裡的那包蘭雪茶拿過來。
申令禕出著神,聽到蘭雪茶這句話,幾滴豆大的眼淚滴在手背上。馮氏見此趕緊抽出手帕,沾去申令禕臉上的淚水,問道,“你說說,到底怎麼了?”
過了一會兒,申令禕眨了下鴉鴉眼睫,一五一十道,“他說,他不同意,讓我想都彆想。”
馮氏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頓了一頓,歎氣道,“哎……”
申令禕見母親也是沒有辦法的樣子,急聲道,“母親,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馮氏搖了下頭,剛才女兒對自己說謝允之態度強硬,不同意和離時,她覺得,女婿對女兒是有心意的。
女兒和他在磨合磨合,也許就不會走到和離這個份上了。
但是女兒接下來的話,實在是讓她背後發寒,就謝允的那些偏激行為,真讓人擔心他是不是患了瘋病。
馮氏蹙眉,眼中憂色重重,伸出手臂攬過申令禕的肩膀,想了很久才沉聲道,“我兒彆怕,母親一定保你脫離苦海!”
申令禕想起早上在春景堂,謝允一會兒威逼利誘自己,一會兒又溫柔地勸自己多吃點,
屋子裡的氣氛詭異,剛吃完早飯,他又拉著自己一起看書,他麵色如常,判若兩人。
直到現在已經從春景堂出來,她回憶起那時的氣氛,都覺得很讓人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