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再婚,尤其是和鰥夫結婚,沒有什麼不平常的。還值的慶賀,有話說“令女月虧影缺,喜兔魄以重圓。”也就是說,一位沒有男人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因此再婚非常自然。
再婚之事無疑更多地發生在青年寡婦之中,若女子年少時就沒了丈夫,生計變得艱難不說,若叫一個年華正在的女子守著貞節牌坊過一輩子,實在是有傷人理。
再婚不是稀奇事,在大明朝,婦女因喪夫或離婚而再婚都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宴畢後,申夫人單留下了謝雲嵐。
“你守寡已經快一年了吧。”喝一盞茶的功夫過去,申夫人忽然溫聲開口,問道。
“回太太話,三姑奶奶是已有一年了。”
謝雲嵐情緒有些沉鬱,垂首間似是掉淚了。於是她的奶媽婆子替她上前回道。
“哎。”申夫人歎一聲氣,說道:“你年紀輕,還有大半輩子的好年華過,這件事,就忘了吧。”
說來也是,鐘家姑爺人品並不咋地,整日裡尋摸攀龍附鳳,走捷徑。要說這也是道德上的問題,其實也能過下去。
但是三姑爺居然喝多了酒,在花樓上跌下來摔死了。
謝雲嵐抽泣幾聲,鼻音很重的說道:“太太,我曉得的。”
“嗯。”說著,申夫人抬了下手,讓屋子裡的所有下人都出去了,隻餘她和謝雲嵐倆人。
“……嵐姐兒,你終究是還年輕,考慮過再嫁嗎?”
謝雲嵐聽了,臉上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她的二哥哥已經知會過了今日申夫人要提的事。隻是也要稍作修辭一番,
“再嫁?這不好吧……”謝雲嵐“遲疑”了一下,說道。時下還是比較提倡女子守節。
“守貞節是完美的,理想的,但是再次成婚也是命中注定的。你二哥哥也同你說了吧,他有意要為你再擇一位夫婿。”
“太太……”謝雲嵐臉頰熱了一下,低下頭喃喃道。意思很明顯。
申夫人會意地笑道:“你也不用有思想包袱,像杜衍、範仲淹這些名相的母親也是改嫁的;嶽飛、羅田的妻子也改嫁過;薛居正、程顥的兒媳,也改嫁過,”
既然謝允已經說了,那可能他已經和孫見提過了,孫家也同意,隻是婚姻大事必由父母決定才行。
謝允有意想給自己已經和離的胞妹再找一個人家,他一個人大男人自然不好出頭尋思這件事,趙氏又是一個不能出門交際的身份。
這過場,需待自己走一走才行。
謝家在子女的教育問題上,一視同仁。在謝雲嵐和謝雲琪幼時開始,就為她們請了女學生教學。
申夫人舉得這些名人例子,謝雲嵐聽到這些名字也並不陌生。
“這,全依太太做主。”謝雲嵐很是矜持,實則這話一說出來,心底一年來的晦暗終於一掃而過,渾身暢快了起來。
她才不會給鐘善朗守著貞節牌坊。你當他是如何死的?在京郊的一處暗娼窠子裡,和人爭風吃醋,喝多了酒,起了衝突,被人打死的。
忽然就覺得鐘善朗太會偽裝了些,昔日的柔情蜜意,在她得知了丈夫的死因後,都成了斷人心腸的毒藥。
謝雲嵐當晚回到蓁院,與母親趙氏同住。
自打鐘善朗死了,趙氏為女兒的以後憂心不已。
見謝雲嵐從東院老虔婆哪裡回來,夜裡,趁著下人們都回了房,她點了一盞燈,去了側間。
拉了拉床上的鈴鐺,喚道:“嵐兒,可睡了?”
“怎麼了,母親。”謝雲嵐心事一件一件,從二哥哥哪裡知道了自己的安排哪天起,每晚都翻來覆去地難以入睡。
“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情,東院那位是怎麼說的?你都不同母親說。”趙氏心裡,募地生出了一種失落。
想當年,她為了給這一雙兒女的生活,她在後宅裡有多不容易。末了末了,兒子娶了申家的女兒,女兒的婚事,也不與自己說。
“母親,這不是回來的晚了嗎。”謝雲嵐解釋道,拉著趙氏一起上了床榻。
“哎,挨千刀的,這該死的短命鬼,活脫脫地拖累我兒啊。”趙氏咬牙切齒道。她現在一想起來鐘善朗年不到三十就死了,就恨不能將鐘善朗起了屍,啐上一口。
說起這兒,謝雲嵐也氣,心裡煩惱不已。也隻好勸自己想開,如二哥哥所說,鐘善朗人品不好,也非是良配,他死了倒好,正是自己人生的轉機呢。
鐘家也隻是外頭顯著顯赫富貴,內裡卻是攥緊手指頭過日子,人口又複雜,後宅裡幾房互相傾軋,家裡家外的財務都由上頭有兩個如狼似虎般的嫂嫂把持著,
這那天分了家呀,家裡的田產鋪子,分到四房的能有多少?
而二哥哥尋的孫家,就很不一樣了。
鐘善朗走的早,走得急,謝雲嵐起初是悲痛欲絕,驚慌失措。慢慢地就想通了。
心裡暢快的跟什麼似的,見母親為自己憤憤不平,謝雲嵐笑著勸道:“母親,不必為我擔心了,太太已經答應出麵和孫家議親了。”
雖然二哥哥可以提出,為已經守寡期已過的胞妹再找一個人家,但他一個人大男人自然不好出頭辦這件事,趙氏又是一個不能出門交際的身份。這隻能靠謝家的正室娘子了。
“阿彌陀佛”趙氏長舒一口氣,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說道:“如此便好,哼,我料她也不敢推諉托大。”
謝雲嵐道:“自然,往後她們那一房要依靠二哥哥的地方多了去了……”說著,她又忽然想起來什麼,說道:“今日我怎麼瞧著,嫂嫂和太太好像比之前,親厚了不少。”
這不合理,按說,嫂嫂也不是個沒眼力見的人,哥哥前途無量,這時正是和她那姑媽保持好距離,明明確確地站好隊的時候。
趙氏說道:“四年了,申女生了個女兒,眼看著是討不了我的歡心了,索性和她姑媽,一不做二不休,勢要拿死死壓住我一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