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的第二天。
一個女人出門,輕裝便行是最好的,謝允前陣子就已經悄悄替申令禕收拾行李了。現在,隻有一些申令禕要帶的細軟收拾。
而且,申令禕已經很久沒和他說過話了。
謝允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辯解,自己也沒想到有人跟蹤自己也就算了,那人還從樹上墜落下來了。
“二奶奶,大小姐找您呢。”奶媽子抱著一直哄不好的謝衡,麵露難色地走進來。
孫令儀正在衣櫃那裡收拾衣服。文言回頭去看,卻聽謝允在他前麵開口了。
“衡姐兒怎麼了。”謝雲從羅漢踏上站起身。走過去接過了衡姐兒。
沒想到恒姐這下不哭了。
謝允心裡滿足,目露溫柔地抱著女兒走到申令禕麵前。
說道:“你看,我的女兒,我一抱她就不哭鬨了。”
申令禕不說話。
“她剛才哭了,是不是餓了。”
申令禕不說話,一個眼角風也未給他。接過了女兒,去了裡間喂奶。
隻是不知道怎麼了,她掀開衣襟後,將乳,頭放進女兒嘴裡,女兒努力吸吮了很久,最後口中一點奶水也無,哇得一聲就哭了。
謝允在屏風後麵,問道:“怎麼了。”
申令禕已打定主意,不會和他說一句話。見自己沒有奶了,便理好衣裳,抱著衡姐兒從屏風後麵出來,喚了奶媽子進來。
申令禕眼角冷冷看了謝允一眼,見他沒有避開的意思。於是就和奶媽子去了外間說話。
奶媽子已養育過三個孩子,安慰道:“這很正常,有很多婦人家,孩子不到半年就停奶了的。大小姐有時不是餓著了,就是好幾日沒見二爺和二奶奶了,一直有些不好好吃奶。”
“不過奴婢也做了許多輔食給大小姐吃。”
申令禕看著衡姐兒一邊吃奶,圓溜溜的眼珠卻是一直看著自己,不由得問起來道:“什麼輔食?”
奶媽子說道:“大小姐已經半歲大了,除了必不可少的奶水外,每天吃一點山藥泥,米粉泥,從斷奶到吃飯,循環漸進起來。”
申令禕無有不應,但又忽然想到一事,這次回金陵,一條京杭大運河三千多裡,衡姐兒連奶都還未斷,真的適合這趟遠門嗎?
也是自己一時衝動,就說要回去了。不行,她要和謝允這廝說說,等衡姐兒明年春天,到一歲了再去。
過了一會兒,申令禕見女兒吃完了奶,嘴裡滿足地吐著泡泡,陪她玩了一會兒。
見時候不早了,就吩咐道:“你先抱著衡姐兒出去吧。”
奶媽子道:“誒。”
***
回到春景堂,申令禕卻沒有看到謝允的人影。
她就去書房看了看。現在,她進書房已經不需要敲門,或是請示。
謝允見她進來,忙起身,走上前去,問道:“衡姐兒剛才怎麼了?”
申令禕道:“無事,隻是餓了。”
謝允靜靜地看著她。
上次在石頭上和她……疑是被人撞見了後,申令禕從當天開始,便不再理他了,他和她說話,她一個字都不回。
從前天到今天,申令禕還是第一次和自己說話。隻是被人看到了,但這並不會對倆人的生活產生什麼影響。
謝允再次開解道:“禕兒,那件事你不要胡思亂想,都過去了,讓我查到是誰,我會讓他消失。”
申令禕移開目光,握緊了拳頭。她很想打謝允一頓,但是理性告訴她,這樣無濟於事。
唯有不再理會他,自己才能好受點。
申令禕抬眼看他,說道:“衡姐兒尚小,甚至奶還未斷。我來找你,是想說我們母女倆,明年再去,可好?”
天還沒黑透,外麵居然突然下起了雨,起先還是一滴一滴。雷聲大了起來,漸漸地,雨也就劈裡啪啦地落在地上。
謝允仿佛沉默了許久。
申令禕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禕兒,你這兩日就動身回去好不好?多帶幾個奶娘,我也派人護著你們周全,不會有事。”
屋內隻剩下了死寂,謝允欲言又止,他甚至聽到了身體裡的血液不斷衝刷過自己的胸腔,那種心跳猛地下墜的聲音震耳欲聾。
申令禕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自己孩子的父親趕著離京。
自己也不是不走,隻是孩子還小。她已經解釋了,謝允卻不依不饒。難道是這兩日來,自己同他置氣,讓他記恨上了自己?
想到這兒,申令禕鼻裡一酸,說道:“好,我們去。”說完,才發現自己已經是鼻音重重的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跑了出去。
***
是夜。
申令禕沐浴而出,坐在臥房的鏡台前,打理著尚還濕漉漉的長發。鏡子裡麵恰好照出了自己的麵龐。
她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覺不出自己是否美麗。雖然在彆人眼裡,她是如明珠螢光、美玉生暈。
不知何時,謝允走了進來。
申令禕放倒鏡子,宛若沒看見屋子裡進來人了一般。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前,等頭發乾。
謝允走到臉盆架那裡,拿了一張乾燥柔軟的棉巾過來,輕輕包在了申令禕的頭上。
申令禕一句字也沒有說。
謝允忽然說道:“恐怕要委屈你和衡兒路途中,隻能住民棧了。”
申令禕再也忍不住了,心中生了一陣陣的茫然和不安。
本朝從京師至各省的交通要道都設有驛站,也稱官棧。負責供應使用驛站官員的吃、住、夫役和交通工具,稱為驛遞製度或驛站製度,官員在一般情況下,決不允許私自使用驛站。
開國時期,太祖皇帝對使用驛站控製很嚴,“非軍國重事不許給驛”,如若使用,必須要持有朝廷和官府簽發的“勘合”,即便是公侯貴族,亦不例外。
譬如說,有一次,吉安侯陸仲亨從陝西回京,擅自使用驛站車馬,就遭到太祖皇帝的嚴厲訓斥。
但這兒都是老黃曆了。現在驛禁管理已經大為鬆弛,使用驛站的官員早就多不勝數。
怎麼到了自己要住,就不行了?申令禕立馬想到了在雲澗山上,自己打了謝允耳光的事情,莫非是因此事,叫他故意難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