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惑無依(1 / 1)

第二日一大早,謝家門外停了六七輛大車來接人。

謝允緊著叮囑了抱琴幾句。每每想和妻子再說幾句話,卻隻能得到美人一個愛答不理的麵孔。

姑媽拉著申令禕的手說了好些注意的事項,好一會兒吩咐。

申令禕不再是往日的端重打扮,一身綠地繡花襦裙儘顯完美的身材,烏黑的一頭青絲挽了個彎月髻,帶著一種令人心動風情。

謝允見此,心裡很有意見,但是也隻能憋住。

誰叫申令禕明明說不走,是他執意要她走。

謝允告彆了申夫人,上了馬車,去往瓜洲渡口。

申令禕坐在馬車裡,神色平靜,渾身散發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清冷氣息。

謝允上了馬車後,看到了這一幕,很明顯,妻子不想和他說話。

但是他還是要交代幾句:“一路上彆和陌生人說話,外麵人心隔肚皮,你不要和彆人說話,就少一分被騙的危險。”

按照往常,申令禕不管心情如何,都會應上一聲,但今日,她成了泥胎木偶,一句話不和自己說。

謝允有些生氣了,說道:“我說的這些話,你可記住了?”

申令禕彆過頭。打開窗簾,眺望著遠方。

五年了,和他成婚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這樣被人連催帶攆地送回娘家,心裡十分難受。

昨天一夜沒睡著,已經決心以後不會再讓這個男人把自己搓扁捏圓,任意安排。

***

到了碼頭,家丁們搬運行李上船。

申令禕也要下馬車,去渡口碼頭上換換心情,站起身從男人身邊經過時,卻被謝允不由分說,圈進了懷裡。

申令禕冷冷道:“我要下去。”

謝允心裡如刀絞,說道:“先彆下去,橫豎他們搬東西還要一會子呢。”聲音眷戀不舍。

申令禕道:“早走晚走都一樣,不差這一會兒。”

“怎麼不差,你讓我多看看你一會兒。”

申令禕在他懷裡扭動著,見掙脫不開,就不再掙紮了,在他身邊坐下。

謝允突然又問道:“在家裡,我跟你說的話,你可都記住了?”

申令禕聽的耳朵煩,口中厭煩道:“當然記得住了。”

謝允道:“回到家後,勿與嶽母大人說我壞話。”

***

到了時間,謝允先下了馬車,在車下攙扶著申令禕下來。

這時候,忽然一道人影讓謝允走了下神,旋即警鈴大作。

由於他的走神,申令禕便沒有扶著他的手臂下來,待在地上站定後,見謝允臉孔冷穆,目光定定地投向一個方向。

申令禕不由得好奇地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不解地問道:“你怎麼了?”

謝允道:“段珪。”

***

十日後,京杭大運河上的一個渡口。

謝允讓自己的貼身小廝來福一路護送。來福跟著謝允經常離家到處奔走,於安頓行宿最是乾練,一路上沿途歇息用飯都安排的妥當周全,從來不會錯過宿頭。

他這一路上的用心做事,春娘都看在眼裡。

這一日,江麵上大霧四起,申令禕便在碼頭上的客棧暫且歇息一下。

打點床鋪、生爐子暖炕,整理妝奩衣裳,熱水熱飯,燙過杯盞碗碟,給衡姐兒喂奶,因為有春娘在身邊,申令禕沒操過一點心。

這家客棧裡的三樓被來福包下,所以環境很安靜,過往也沒有什麼閒人。

客棧掌櫃的幾十年來,也見過無數財大氣粗的客人住宿,所以並不驚奇多問。知道貴人都喜不被打擾,特再三交代小二和婆子伺候妥貼。

這家客棧占地特彆大,但是竟差不多住滿了人,春娘去包房的時候,震驚不已。

回去時還在驚歎來驚歎去。

“姑娘,你知道嗎?幸好我們來得早,不然很有可能都包不了三樓了。”

申令禕抱著張牙舞爪的衡姐兒,手裡正拿著女兒平日最喜歡的海星沙球哄她。

見素來很有見識的春娘,一臉驚奇地從外頭回來,申令禕不由得笑著問道:“這是怎麼了?”

春娘便將江上起了大霧,不少船隻走不了的事說了一說。

“天呐,我從來沒見過附近的客棧爆滿的情形。”春娘驚呼道。

“也真是奇了怪了,隔壁的官棧居然空蕩蕩的,真是少見。”

申令禕曉得其中內因,笑道:“不管了,還好咱們有地方住。”

正說著,忽然聽到了外麵一陣吵鬨聲,似乎事有人在樓下發生了爭執衝突。

抱琴下去看了看,回來看了一眼申令禕,目光躲閃了一下。

春娘問道:“下麵怎麼了?”

抱琴說道:“樓下有個人,說是什麼侯的子弟,好像是因為沒有房了,現在在樓下咒罵客棧掌櫃的呢。”

還有就是,那個什麼子弟,口中連名帶姓的罵姑爺更多一點……

樓下的聲音很大,像是菜市口遇到了缺斤少兩的阿婆在大聲咒罵,這聲音,自然也就傳到申令禕這屋裡來了。

申令禕神色平靜,反而說道:“出門在外,本就有諸多不便,千萬不要惹上是非。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準出去招惹是非,權當沒聽見這些。”

抱琴深覺有理,更加仔細規範隨行的一眾下人。

***

當晚,申令禕同女兒同榻而眠,客房的耳房也放了床榻,有什麼事情春娘會第一時間發現。

申令禕看著睡得香甜的女兒,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她總覺得,謝允一定有什麼砍頭的大事瞞著自己,一種被謝允帶上了即將撞到冰川的賊船一般的惶恐不安的感覺始終縈繞著心頭。令她吃不香,睡不踏實。

自己是他的妻子,榮辱一體。他怎麼可以事事瞞著自己?

自己的性命被另一個人掌握的感覺,是何其煎熬。連知道都不能知道,謝允把自己當什麼?

此去金陵,她不想再回來了。

而外麵,那些人咒罵的聲音依然不絕於耳——

“狗奴才!你也不看看爺是誰,趕緊給爺收拾出一間上房來否則!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爺,不是小的不去收拾,是真的已經客滿了呀!要不……您去對麵的驛棧投宿看看……”

“謝允這個賤人,遲早倒台。老子一定要去菜市口看他被砍頭。”

“天殺的謝允,生了兒子沒屁眼的死雜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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