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咳嗽兩聲,慕皎皎仿若未聞,目光依然落在河間郡王身上半天都移不開。而河間郡王則信步走上前去,恭敬的朝聖人和武惠妃行禮。“十三郎免禮。你身子不好,還是趕緊坐下吧!”聖人連忙便道,聲音溫柔至極。就連武惠妃也對他關懷備至:“十三郎你今天怎麼想到進宮來了?現在天冷得這麼厲害,我們還當你是要在府上好生休養呢!”“突然想見聖人了,所以我就來了。”河間郡王緩緩開口。低啞的嗓音輕飄飄的,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如他的人一般,如此美貌絕倫,卻叫人想不出任何溢美之詞來形容。所有的感覺最終都隻能歸結為簡單幾個字——美!這話說完,河間郡王又轉過頭,似乎這才發現崔蒲和慕皎皎的存在,頓時臉上才浮現一抹應該可以稱之為歉疚的表情:“我是不是打攪到你們說正事了?”“沒有沒有,我們的話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聖人柔聲道,連忙叫人端來軟榻給他坐下。然後,崔蒲和慕皎皎徹底就成了陪襯。聖人和武惠妃一人一句,不停的關切著河間郡王的身體,從吃住到心情,全都關切到了。河間郡王也好脾氣,一一回答他們,不見半點不耐煩。來來回回說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才見河間郡王垂下頭輕咳兩聲。聖人趕緊扶額:“真是的。許久不見你。我們隻顧著和你說話,都忘了你身子不好,不能這麼累了。你趕緊歇口氣,我們不和你多說了!”武惠妃又問:“你近來覺得如何?可還有哪裡不舒服?”“還是老毛病。胸悶,經常半夜喘不過氣,醒來就睡不著了。不過都已經這麼多年了,我早已經習慣了,不礙事的。”河間郡王淺淺笑道。“哎,你這個毛病都這麼多年了,怎麼就一直不見好?”武惠妃歎道,“好好的人,看看都被折磨成什麼樣了!”說著,她就將目光轉向了慕皎皎:“對了,咱們怎麼忘了,這裡可不就坐著一位神醫嗎?她可是什麼疑難雜症都手到擒來的。現在,就讓她幫你看看好了!”聖人聞言也點頭道:“這個主意不錯!小崔夫人,既然今日遇見了,你就幫十三郎看看吧!”讓她給這個人看病?那不是要有肌膚之親了?崔蒲聽到這話,立馬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他趕緊用眼神示意慕皎皎——不要答應,不要答應!你要是答應了,今晚上我就不理你了!不過不等慕皎皎有所反應,河間郡王就搖頭道:“我這毛病都多少年了,我都已經習慣了。治不治得好。有什麼關係?聖人您就不要再為難這些小孩子了。”“你要是能把這個毛病治好,也還能抓緊時間成親生個孩子,也不至於一個人孤零零的這樣過日子。”聖人道,“而且不過是讓小崔夫人先幫你看看。要是她說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朕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麼。你這性子朕還不知道嗎?要是因為你的緣故讓這些孩子受了委屈,你心裡肯定會埋怨死朕的!”河間郡王便低低一笑,不再說話了。武惠妃趕緊便對慕皎皎笑道:“小崔夫人,你是被河間郡王的美貌迷住了,沒聽到我們剛才在說什麼嗎?”慕皎皎這才回神,唇角微微上揚:“他的確長得很好看。”聖人頓時放聲大笑,河間郡王也淺淺笑道:“早聽說崔知縣的夫人是個喜好美色之人。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真是個可人的小娘子。”他這柔柔一笑,便仿佛給他整個人身上都鍍上了一層柔光,似的那謫仙一般的氣度多出幾分人氣來。越發的令人想要親近了。隻是,崔蒲心頭的警報卻開始嗚嗚作響。他下意識的站起身,擋在慕皎皎身前,隔絕開了她和河間郡王之間的對視。聖人見狀,便又是一通大笑:“小崔愛卿你這是吃醋了麼?”“是啊!”崔蒲點頭,“她已經好久沒有盯著彆人這麼看過了。”聖人笑得拚命拍著桌子。“你這個小郎君啊,都已經做了三年縣令了,怎麼性子還是這麼直率?朕也是服了!”武惠妃眼神一閃。連忙笑道:“小崔知縣也是多虧了這個性子,不然是怕也難以在天長縣開辟出一片新天地來。不過現在可不是鬨脾氣的時候,你還是趕緊讓尊夫人給河間郡王看看吧!說起來,他的年紀都足以做你們長輩了,你吃一個長輩的醋,也未免太小心眼了些。”都這個時候了,她還不忘記給聖人上眼藥?崔蒲心中一聲冷哼。他就是小心眼了怎麼樣?他就是看武立新不順眼,所以以後打死也不會幫他。現在,他也看這個河間郡王不順眼,不願意讓慕皎皎去給他看病!“啟稟陛下,我夫人她——”他正要拒絕,豈料慕皎皎立馬便道:“郡王請伸手,讓我先給您把把脈吧!”“娘子!”崔蒲覺得他受傷了。而且被傷得很重很重。難道她沒接到他剛才遞給她的眼神示意嗎?而且現在他都已經把態度表示得這麼明顯了,為什麼她還要選擇和他對著乾?這個男人再好看,那也是個外人,真正看得到也吃得著的人是他好吧!這個男人她這輩子都彆想了!不過,自從河間郡王出現後,慕皎皎的全副心神就已經落在了這個人身上,似乎還真沒有注意到他的這些小動作。便如現在,崔蒲都快把眼睛給瞪脫眶了。慕皎皎也沒有給他半點回應,而是徑自朝河間郡王那邊走去。見她都走到自己跟前了,河間郡王也便沒有再拒絕,而是卷起袖子,露出一段細膩修長的手腕。慕皎皎探出二指給他把脈,細細聽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然後她才放開手:“郡王得的是相思病。”“哦?”聖人和武惠妃聽到這話,霎時雙雙大驚。河間郡王也微一挑眉:“小崔夫人此言何意?本王並無相思之人。”“相思病。是一人對其他事物達到幾乎執著的思念的一種病態的表現,這個思念的事物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隻是一件往事。並不是限定在人身上。”慕皎皎淡然道,“而您這個病,應當是源於多年的思念導致的。算算時間,應該也有十七八年了。而且十七八年前,應該在您身上發生了一件大事,您當是被刺|激過度,一時情誌不舒,吐出了好幾口心頭血,然後就種下了病根,至今沒有康複。”此言一出,聖人同武惠妃神色都微微一變。河間郡王頓時笑道:“小崔夫人果然醫術高明。你說的沒錯,本王的確是十八年前遇到一件事,當是由於悲傷過度,吐血昏迷了整整三天。後來雖然醒了過來,這身子卻是一天比一天垮得厲害。即便有太醫天天護著,一日三次把藥當飯吃。也隻能勉強吊著這條命罷了。”“那麼,小崔夫人你對此可有良方?”武惠妃忙問。慕皎皎搖頭。“沒有。”居然回答得這麼乾脆?武惠妃臉色頓時沉了下去。“外頭不都傳說小崔夫人你醫術高明,什麼病都治得好的嗎?怎麼現在不過區區一個相思病,你卻束手無策了?”“惠妃娘娘。您所說的不過隻是外頭的道聽途說,我卻從未說過我能包治百病。而且河間郡王的病情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得的是相思病。這個病起源於十八年前的一樁舊事,也是導致他至今纏綿病榻的原因所在。說白了。這就心魔作祟。”慕皎皎不卑不亢的道。“我雖然懂些醫術,但我的手段也隻能幫他暫時緩解一下眼下的症狀。這就仿佛鋤草,我的藥下去,隻能將明麵上的雜草鋤掉,但那病因就如草根一般依然深紮在他心底,過上幾日還會複發。我如果再去除草,那也不過隻是重複之前的過程而已。是藥三分毒,藥用多了。對他的身體又是一樁害處。何必呢?郡王如果真想好起來的話,還得先把這樁心魔給除去才行。”雖然早知道她就是這麼不客氣的性子,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被她這麼不客氣的對待了。隻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武惠妃還是有些拉不下麵子。她當即冷聲道:“這麼說,小崔夫人你是治不好他了?”“惠妃娘娘請息怒。”河間郡王趕緊就道,“小崔夫人說的也是實情。我這個毛病自己心知肚明,我這輩子是好不了了。既然如此,咱們又何必強迫小崔夫人呢?她不過是本著醫者之心,給出最正確的判斷罷了。她沒有為了邀功就對我亂用藥,也沒有信口胡說,這個性子十分難得。我很喜歡他,還請你不要為難她。”武惠妃聞言,臉色立馬更難看了。崔蒲見狀,心裡也百般的不是個滋味,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生氣的好。真是……鬱悶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