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不放心,又繼續問道,“那就是說我還死不了?”黑無常拎著我家的桶,看我一眼說:“陳先生陽壽還早著呢,這是閻王大人要給你發獎,說不定你還能混上個一官半職,好事啊。”傻鬼被綁著,朝著黑無常呲牙一笑,“好事,老大你要當官啊。”我一聽,這原來是讓要給我發獎狀啊,我還以為什麼事呢!我樂了,控製不住就笑出聲來。車上的乘客都轉過臉來瞪著我,齊聲指責道,“安靜!”我趕緊閉上嘴,還是掩蓋不住內心的喜悅。白無常說道,“這麼好的事,你跑什麼,身為陰陽先生,這可是莫大的榮譽。”你倆陰森森的扛著招魂幡,拿著個拘魂令找上門來,什麼也不說就先給我兩巴掌,我上哪知道去。想是這麼想的,我還是點頭說是。一掏褲兜,身上帶的紙錢,我分成兩疊就遞過去,黑白無常倒也不含糊,都是實在鬼,不講那麼多虛假的客套話,一把就揣兜裡去了。嘿,你倆和牛頭馬麵一個德行,都是見錢眼開的主。黃泉高速路段很長,顛簸了一路,還是沒看到地府的影子,隻有兩旁看不到儘頭的黃霧和前麵不知道多遠的高速路。傻鬼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把繩子解開了,趴著頭往窗外看,一指窗外,驚呼道:“老大,看!飛機!”我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還真是,一架飛機在空中高速飛過,瞬間沒了影子,消失在黃褐色的雲霧中。我看得直稱奇,問道,“地府現在也有民航了?”白無常說,“可不是嗎,駕鶴機場可是十殿閻王批下的重點建設項目,現在都可以直飛國外了,就是貴著呐!”我聽得一愣一愣的,我都沒坐過飛機,回頭我也坐坐去,頭等艙!我缺錢,但是不缺紙錢,一百塊錢能買好幾捆十億麵額的,在地府我這也算是個有錢人啊。真好,在陽間混得不咋地,但是在地府我這也算有錢有勢了,風雲人物。我又問,“是不是我以後就可以自由通行陰陽兩路了?”白無常點頭說是,在我的“地府出入許可證”有效期內,可以無限製往返陰陽兩路,就是每去一次,扣三分鐘陽壽。我一琢磨,三分鐘也不是很貴,我又趁機問道,“無常大哥,我還有多少陽壽,你給我透露透露唄。”白無常說,“你的陽壽不歸我們兄弟倆管。”我一聽,心中竊喜,不歸你倆管,難道我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黑無常說,“你的命簿歸牛頭馬麵管。”他這話一說,我心裡直叫苦,快哭出來了,牛頭馬麵管什麼,他倆管的可是橫死的人,我怎麼劃分到他們那片去了。我低下頭,臉上又是愁眉不展。司機按了兩下喇叭,扯著嗓子喊道,“到站了。”公交車停下來,我抬頭看去,前麵是一塊平整的空地,停了不少公交車,鬼來鬼往的,很熱鬨。一個大廣告牌豎立在中央,幾個大字格外顯眼:地府歡迎你,黃泉長途汽車總站。底下還有兩行小字,第一行:三爐飲品,源自十八層的地獄的放心乳品,喝得舒心,死的放心。第二行:廣告位招租。我和傻鬼跟著黑白無常下了車。腳沾不到地這麼飄著,我還不適應,隻能慢慢地跟在後麵走著,黃泉汽車站鬼滿為患:各種鬼,抱著頭的,缺胳膊的,腦袋上插著刀片的啥樣的都有,還有冒充乞丐行乞的,看見黑白無常下來撒丫子就跑。我傻愣半天,呢喃道,“這裡和陽間沒什麼兩樣啊。”白無常拍拍我肩膀,笑道:“時代在進步,地府作為幽冥界的首都,自然也不能停止發展不是。”我點頭說是,跟著他倆一路走,上了一條黃褐色的大馬路,左轉右轉順著這條路下去,前麵是一條更為寬闊的大道,我認得這裡,這條路是通向地府的黃泉路,我來過這!原來順著這條路上去就是黃泉汽車站,直奔黃泉高速路啊,想致富,先修路,這地府也真是發展到一定水平了。順著眼前看過去,雄偉的古都式建築敞開大門,巨大的牌匾上寫著‘地府’兩個鎏金大字,大門一左一右立了兩個青銅雕像,四五米長,傾斜的朝著昏暗發黃的冥界高空。這麼雄偉霸氣的雕像看樣子值不少錢,我問黑無常,“這是啥玩意?”黑無常說,“這都看不出來,防空炮啊!貴著呐,外國進口的,前幾天剛加裝好。”我摸摸腦袋,長見識了,不愧是冥界都城,防護措施這麼到位,就是你們用得上嗎,這真是浪費納稅鬼的錢啊。四五個鬼差穿著仿古的盔甲,站立在門口,目不轉睛的看著出入的鬼魂,兩旁路上還有擺小攤的,擺放著我叫不出名的冥界特產水果,傻鬼看得直流口水。我看傻鬼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太讓鬼笑話了,我拉著他走過去,擺攤的是個老鬼,帶著個大帽子,我問他,“這水果怎麼賣的?甜不甜?”老鬼扯著嗓子喊道,“甜!不甜不要錢!”我拿起一個遞給傻鬼,傻鬼一口就吞下去,我使個眼色,問道,“甜不甜?”傻鬼呲牙一笑,“不甜。”我和老鬼說,“不甜,那我就不給錢了。”我拉著傻鬼又往黑白無常那裡靠過去,剩下老鬼一個人在陰風中淩亂。跟著他倆往門裡走,到了門口那幾個鬼差伸手就要攔我,白無常拿出簽著我名字的那張紙,晃了晃,帶頭的那個鬼差嚴肅的臉立馬變成笑嘻嘻的,“呦,是陳先生啊,快請進。”嘿,多受尊敬啊,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拍拍他肩膀說道,“兄弟辛苦了。”“不辛苦,為鬼民服務。”傻鬼說,“老大,你真厲害。”我點點頭,“那是。”繼續跟著走,隱約就聽到身後幾個鬼差在那討論我。“頭兒,那個陳先生是誰啊?”“一個陰陽先生。”“陰陽先生多了去了,我看他也沒多大道行啊。”“小聲點,他是來給閻王大人收拾爛攤子的,沒人願意去,就他傻了吧唧的來了。”走進地府這個冥界大城市,我算是開了眼,路麵修的整整齊齊的,各種鬼在街上走著,各種看起來早就報廢的汽車在地府大馬路上跑著。路邊花壇種著來生花、往生草,不遠處能看到極具現代氣息的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如果忽略這些鬼,倒真像是陽間的某個繁華都市。黑白無常也不說話,在前麵一站一蹦的走著,招魂幡上掛的桶稀裡嘩啦一直響。轉過路口,三幢仿古的建築在這步入現代化的地府都城中格外紮眼,顯得莊嚴肅穆,門口站了不少鬼差。三個古建築緊挨著,中間那個最豪華,大牌子豎立掛在門前的柱子上:十殿閻王掌事殿。旁邊兩個比較現代化,左邊“地府公共安全管理局”,右邊“地府民政局”。一個穿紅袍的黑胡子魁梧老頭,凶神惡煞,罵罵咧咧的就從安全管理局走出來,走到一輛車前看我一眼,坐上車揚長而去。他這一眼看得我心裡發虛,腳一軟幾乎摔倒在台階上,黑無常趕緊扶住我說,“那是鐘馗大人,最近事情太多了,昨晚又和陳七爺打牌輸了錢,心裡惱火著呐,你可彆招他。”我趕緊擺手,“我哪敢招惹他,聽說鐘馗老爺子最愛拿惡鬼的心肝下酒,聽著就嚇死人了。”白無常笑著說,“陳先生,跟我們進來吧,閻王大人在等你了。”我應了一聲,拉著傻鬼就跟著走了進去。挺長的過道,走在這裡,氣氛瞬間變得壓抑,這感覺就像是我腦海裡的記憶在一幅幅展現在眼前,我越想越覺得悲切,傻鬼樂嗬嗬的臉也變得不再那麼自然。白無常轉過頭來說,“這是懺悔道,以前的種種事情,好事壞事,悲事喜事在這裡都會得到回憶。”我正回憶到上學的時候不好好學習,上班的時候不好好工作,聽到他這麼說,點點頭跟上了腳步。走到儘頭,前麵一個殿堂,大門開著,一股極陰之氣散布出來,不是普通的陰氣,更像是一股正義之氣緩緩流出。我一邊打量四周,一邊跟著進門。裡麵挺寬敞,最前麵的桌子上坐了個滿臉煞氣的老頭,一身黑色古裝,拍著桌子大聲嗬斥著底下站著的幾隻鬼,手上的大金表格外晃眼,後麵高高懸掛的大牌匾寫著:坦白從嚴,抗拒更嚴,認罪伏法,往生來回。黑白無常帶著我在後麵站著,止步不前。我一下子就猜出來,台上坐著的肯定就是老閻王,旁邊一個黑袍小胡子拿支毛筆站著,閻王說一句,他就在本子上勾畫一下,是判官。看來這是閻王大人在審判惡鬼。還有倆熟鬼在那幾個惡鬼身後站著,手裡拽著鐵鏈,不動身姿。嘿,牛頭馬麵兩位大哥!我剛想出聲,黑無常轉過臉來伸出一個指頭,“噓,彆說話。”我捂住嘴,靜靜地看著:看樣子是快審完了,老閻王一拍桌子,怒喝一聲,“你們幾個生前負罪累累,殊不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在到了抵罪的時候了。”幾個鬼一聽,嚇得渾身哆嗦,連聲大喊冤枉。老閻王一拍桌子,怒喝道,“還敢喊冤,罪加一等,判決你們去刀山火海服刑七百年,悔罪之前,不得輪回!”那幾個鬼繼續喊,“冤枉啊!”老閻王再一拍桌子,震得桌子上的水杯幾乎倒落:“還敢喊冤,封了他們的嘴!”幾個鬼差抱著個壇子就跑了過來,抓出一把紅色的粉末就給他們灌了進去,幾個鬼捂著嘴在地上打著滾,表情痛苦。我唏噓一聲,果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舉一動地府都在看著呐,因果報應啊。我看著他們痛苦的樣子,忍不住問道,“那是啥玩意啊,吃了那麼難受!”白無常說,“辣椒麵,辣著呐,吃完了嗓子能腫好幾個月。”最後稀裡嘩啦的鐵鏈聲響起,那幾個鬼被牛頭馬麵連踹帶罵的帶走了,看樣子是去十八層地獄服刑去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老閻王審完案,口乾舌燥,喝一口水,起身就要離開。判官攔住他說道,“大人,還有人呐。”老閻王看我一眼,擺擺手說道,“不審了,看他樣子就不是個好人,直接扔進十八層地獄用石磨攆了下油鍋炸,炸完了再炸。”判官又說,“大人,他是那個陰陽先生,陳壺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