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子離和阿蘿視察素心齋。剛坐下點菜,劉玨就冒了出來,毫不客氣地坐下,對子離笑笑:“不介意多我一個吧?聽聞這是四殿下名下產業,搶了千風樓的風頭,號稱風稱第一的素宴。小王這是頭一回來捧場。千萬彆趕我走!”子離微笑道:“上次喝了小王爺的酒,這次就當回請小王爺。”阿蘿見子離沒說什麼,她也不好趕劉玨走。這劉玨也是,成天走那兒都能遇著他。阿蘿恨不得把自已變成蟑螂臭蟲蚊子,讓劉玨一見她就自動避離。她低著頭喝茶。突然想,怎麼現在自已變這麼懦弱?以前要是遇到這樣的情況,早就喊他滾了。在這裡偏生要顧及這麼多。越想心裡越堵得慌。真想什麼都不管想發火就由著脾氣,想使小性兒就刁蠻任性。再這樣憋屈著,遲早要發瘋。阿蘿看看子離,還是那般似笑非笑,再看看劉玨,還是那般玩世不恭。阿蘿想,你們倆就對看著吃吧,本姑娘不奉陪了。她站起來笑道:“我去後院轉轉就回。”阿蘿一走,菜正上端上來。劉玨笑道:“不客氣了?”拿開筷子挾菜一嘗。子離好笑地瞧他慢慢露出自已第一次吃到這等素菜的神情。劉玨“嘖”了一聲道:“四殿下神通廣大,從哪兒請好的好廚子?”子離輕笑道:“阿蘿教出來的。”劉玨神色有些變了:“她幫你調|教的廚子?”子離點點頭:“她隻教了四五道菜,說是隻會這幾樣。不過,來素心齋捧場的還是照樣多。也配有其它素菜,這幾道卻是招牌菜了。”劉玨笑道:“既然來了,自然都要一一嘗過的。”兩人吃了一會兒,阿蘿還未回轉,就聊起天來。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劉玨覺得一接觸四皇子,他似天生的帶有一種親和力。子離覺得劉玨不象外表那樣驕縱蠻橫,談吐間自有主張。兩人對視一眼,均想,能被人稱為風城五公子必定有過人之處。子離端起酒杯敬劉玨:“小王爺,這杯本王敬你,若是早知你愛慕顧家小姐,本王一定阻止父皇賜婚。”劉玨一怔,笑道:“殿下誤會了。小王是覺得顧家小姐琴藝不凡,人才出眾,倒是想交為知已,愛慕談不上。”子離奇道:“那為何懸掛顧家小姐畫像於堂中?日日觀望?”劉玨心中一凜。鬆風堂幾乎被視為王府禁地。無他許可,不得擅自進入。鬆風堂被青組守衛,飛鳥難進,劉緋如何得知這等細末小事?臉上卻不動聲色道:“本王愛繪美人圖,凡見過能稱得上絕色的女子必畫之收藏。這酒理應小王敬殿下,再留顧小姐畫像實在是對四皇子妃不敬。今晚便差人送至四皇子府,務必笑納。”子離微微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王爺這般識禮,倒教本王顯得不大方了。”兩人哈哈大笑飲下杯中酒。小二走了上前,對子離道:“三小姐要小的傳話,說突感不適,先行回府,要二位儘興,不必理會。”子離微笑,心想阿蘿不是一般的討厭這個劉玨,有他在,飯都不想吃了。劉玨神態自若,心裡卻掀起了濤天巨浪,好你個李青蘿,彆人巴不得我多看兩眼,你瞧著我來就沒胃口吃飯?兩個人都是胸有城府之人,不動聲色繼續喝酒。酒到必杯乾,暗暗佩服對方的酒量。子離率先倒下:“小,小王爺,你酒量太,太好了。”劉玨哈哈大笑,醉眼迷離瞧著子離道:“叫什麼小王爺,不嫌棄就喚我允之好了。”“好,允之,不要殿下來殿下去,就,叫我,子離!”子離嘻笑道。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早已變得醉態可掬。劉玨搖晃著身體走到子離旁邊坐下,一手把住他的肩,一邊大呼:“小二,上酒!”眼睛恍惚,嗬嗬傻笑道:“殿下,子離,你說李青蘿有,有那點,好?她比她,大姐,二姐差遠了,風城隨便找個大家閨秀都比她好,她怎麼就,不長眼睛哪?”坐著站起來,手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喝道:“她聽過風城五公子沒有?李相,怎麼了?她不過是庶出不受寵的女兒罷了!”說完踉蹌著摔回座位上,拿過一壺酒又灌下。子離嘻嘻一笑:“允之,你那知道,阿蘿簡直是塊寶,這麼久都看不透她,她就是不一樣,不一樣。她那象才十三四歲的人。卻又心地極好。若能得她為妻,我心願已足。”劉玨嘿嘿笑道:“那顧家千金怎辦?”子離自負一笑:“我當然是把阿蘿捧在手心,她若心中有我,當明白我是不得已。”劉玨又飲下一瓶酒,搖著光隻知道笑。子離終於抬手晃他:“允之,允之,嘿嘿,你比我還醉得厲害。”說完頭一側往桌上一倒。劉玨笑嗬嗬地推他:“子離,殿下,還敢說比我醉得厲害,哈哈!”笑著笑著張口吐出一大灘穢物,身一側也倒在桌上趴著。足足過了大半時辰。窗外才飛進一條人影,走到劉玨身旁靜靜地看了他半天,揮刀就砍。刀挾著風勢端是淩厲。揮至劉玨頸旁卻猛的停滯。劉玨紋絲不動。來人一收刀,沉聲道:“殿下,他醉了。”子離從桌上抬起頭,又恢複了平靜的臉色,他神色複雜地瞧了劉玨半天,對來人道:“叫輛馬車,好好照應送回王府。”劉玨已爛醉如泥,幾乎癱著被抬入府中。鬆風堂思書思畫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收拾乾淨了,劉玨張口又吐一地穢物。折騰了大半霄方才沉沉睡去。思書思畫輕輕掩上房門走出去。屋裡隻有劉玨一個人躺在床上。用心呤聽四下無人,方緩緩睜開眼睛。他眼神清明,那還有半分醉意。自從子離無意露出鬆風堂內顧天琳畫像之後,劉玨自然就留了心。他本不該懷疑子離,但是前些日子在草原上他拋給子離寧清王從邊城捎回的酒卻不是一般的酒,普通酒量者飲此酒大口吞入時必定會被其烈如火的灑性嗆住,當時子離飲這酒卻是仰頭灌下一大口。以劉玨判斷,子離與他的酒量是差不多的。子離沒有道理在他感覺醉之前先醉。劉玨先上了心,自然也跟著醉。故意多飲了兩壺,運功逼出腹中穢物。他差點趴在桌上耐心耗儘之時,卻聽到了窗外有呼吸聲,緊接著有人掠了進來。如果不是來人試探他也不會懷疑劉緋裝醉。草原上他便已知道子離隨身侍衛一直藏於暗處,來者若不是子離親衛,侍衛們豈容他帶刀闖入。更何況劉緋早已醉了。果然來人以刀相試之後,子離便清醒了過來。隻吩咐好好送他回府。劉玨心知自已父子對四皇子太過重要。如果今天自已趁他醉倒相加半指或出言不遜,後果不堪設想。四皇子此舉是試探什麼呢?探自已是否太子一邊的人嗎?因為自已慌稱已向李相提親?而李相明擺著是太子黨?四皇子一再探問自已對顧家千金的態度,他是擔心奪了自已心儀之人會懷恨在心?劉玨躺在床上紋絲不動。四皇子竟然知道鬆風堂內之事,他必早有布置。這個能親近自已了解鬆風堂的內應會是誰呢?能入鬆風堂者大都是孤兒身分從小培養的死士。他倒底買通了誰?這個內應是四皇子安排的還是寧王安排的呢?他又想起了四皇子的話,三分真三分假。能讓自已察覺到破綻都有阿蘿在。她是子離的軟肋嗎?劉玨想起子離醉著說阿蘿不一般,看不透。他著人盯著阿蘿,手裡的情報顯示,她從小文才不出眾,笛子是《桃花宴》之後方學。她是那裡不一般呢。劉玨苦苦思索著今天子離的每一句話。電光火石般他想到了,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子離道:“她那象十三四歲的人。”劉玨長舒一口氣。就是這個。《桃花宴》上阿蘿隻有十二歲,她險些栽進水,看到一雙玉足被自已看了幾眼竟臉紅罵他淫賊!再碰麵她躺在草地上的姿勢著實不雅。她還會點功夫,她這的種奇怪的拳腳功夫從何而來一直沒有查清,她長了張孩子的臉,當時的神色與說話態度絕對不像一個從來沒出過府的大家閨秀。據情報稱子離無意中在河邊聽到她吹笛,接連幾月每天都去河邊以簫聲相和。四皇子擅簫滿朝皆知,是自小由陳皇後所教,陳皇後病逝之後,四皇子更是愛簫。能與他的簫聲相應和阿蘿的笛聲就弱不到那兒去。但中秋夜宴上她卻深藏不露,放棄在眾人麵前顯露才藝。劉玨想,子離真的是三分真話,三分酒話,這個阿蘿絕對不一樣。很不一樣。劉玨又躺了下去。他不急,總會找出所有想不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