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1)

蔓蔓青蘿 樁樁 1946 字 27天前

七月初八,四皇子璃親王劉緋娶妃,禦賜十裡儀仗迎寧國左相顧承謙之女天琳入宮。這是繼年初太子娶妃後又一轟動風城的大事。風城少女聽說下月風流狀元郎將娶左相次女。想起五公子已去其三,不知有多少人碎了芳心。玉璃宮張燈結彩,處於宮群最偏處遠望去竟似山穀那角開了一朵豔麗的紅花。子離穿了金絲紅錦袍服靜靜站在小湖邊,湖邊以往隻種有幾株水葫蘆,幾萍睡蓮。內務府知道王妃喜蘭,室內室外處處擺滿了夏蘭。玉璃宮被隱約的蘭香包圍著。子離想起去相府耳邊隱約的琴聲傳來。幽幽轉轉,清泠沉鬱。他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劉玨送來的顧天琳像。隻掃過一眼,他就愣住了。子離想,或許,他真能和顧天琳好好相處。因為,畫像上那雙眼睛實在是像煞了阿蘿。子離心裡抽搐了一下。劉玨已下了聘,阿蘿再等一年就不是他的阿蘿了。子離閉了閉眼,手緩緩泄去勁道,掌心留下了幾個深深的月牙痕跡。鼓樂聲近了,再近了。內侍跪伏於子離麵前不敢再催促,心裡卻是急得發慌。嘴裡忍不住發出輕不可聞的聲音:“殿下。”子離走到湖邊,折下一株水葫蘆的花,那抹紫色,怎麼看也是抹不去的輕愁,手指一搓,花飛散開去,點點打在水麵,微泛起漣漪,片刻便消散無形。子離淡淡道:“把這些水葫蘆和睡蓮都移走,全部種上荷花,不要白荷,喜慶點。”說罷抬腳往前殿走去。內侍連聲應下。擦了一把汗緊跟在身後。心裡放下一塊大石頭,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顧相為官三十年,門生眾多。五品以上都有入宮資格。加之寧王下旨,可攜眷入宮,今天的玉璃宮著實熱鬨。子離含笑麵對眾人的朝賀。眼神掃到李相及大夫人,瞳孔一縮,眼神又慢慢變得柔和。李相賀顧相道:“恭祝顧相得喜得佳婿,璃親王文滔武略才貌雙全,佳偶天成!”顧相樂嗬嗬地笑道:“還是李相有福,三個女兒都嫁得如願以償!”李相笑道:“彼此彼此。”劉玨喜氣洋洋,著了一身緋紅的長袍,見人就打招呼,走到子離麵前:“子離,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一直想知道風城五公子排名究竟誰是第一,今天來看,絕對是你!”子離含笑道:“怎麼說,允之?”劉玨退後一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風城五公子人人都道太子俊朗,四皇子俊逸,顧天翔冷峻,成思悅風流,我嘛各取其長,我還心喜,各取其長多好啊,想看五公子那一麵都能滿足芳心。但今日見你,俊逸依舊,眉目爽朗,翩翩風流,你才是真正的取其長啊!”子離眼睛瞟見左右無人,便冷了臉:“允之,你如此開心是因為搶到阿蘿了?”劉玨也斂了笑容道:“子離,我一早說過,強扭的瓜不甜,若是阿蘿願意跟你,我絕不胡撓蠻纏。你對阿蘿說起過了嗎?”子離胸口一痛:“如你所說,她豈能委曲妾室,阿蘿,她要她的自由!彆說我沒提醒你,阿蘿未必會嫁你。”劉玨淡淡道:“子離,若是阿蘿嫁了我,我們還是朋友?”子離嘴角一彎露出笑容:“當然。嫁你,我還放心。隻是,你莫要認錯了眼睛。”劉玨一怔,這是什麼意思?子離已經笑著走開。繁瑣的禮節後,子離覺得自已真的有些醉意了。醉得來透過新娘子的紅蓋頭都能瞧見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他暗笑,劉玨,你是把阿蘿當成了顧天琳嗎?心中似有些期待,期待顧天琳的那雙眼睛能真如畫像般傳神。他屏退了左右,想要獨自欣賞這名風城雙絕之一以蘭自喻的奇女子。顧天琳看到一雙腳向自已走來。寧王賜婚後顧相高興異常,太子未選她為妃聽說也是顧相與寧王的主意。她低歎,這些事實不是她能操心的。隻聽得傳聞四皇子一隻玉簫如訴如泣,謫仙似的飄然。也有幾分向往。見腳步移近,一顆心竟急跳起來。羞紅了臉,低著頭,閉上了眼睛。子離伸了兩下手,都又收回。他瞧著坐著的顧天琳,心也一陣急跳。他幾乎屏住呼吸輕輕揭開蓋頭一角,微一用勁,紅緞似水般滑下。鳳冠流蘇遮住了大半的臉,隻見到露出一個玲瓏的下顎,雪白的後頸。子離低聲道:“抬起頭來!”顧天琳還是緊閉著眼,頭照低頭,臉已漲得通紅。子離有些不耐,伸出手抬起了她的臉。天琳睫毛一顫,子離的心也跟著一顫。終於等到她睜開眼睛。子離手一抖,忍不住後退一步。顧天琳清麗的臉上一雙秋水般的眼波柔柔地瞧向他,眼睛有幾分慌亂,幾分羞澀,幾分躲閃,動人之極。而子離渾身上下浸入這秋水雙眸卻如浸到了碎玉泉山巔的雪水裡。秋水眼波每掃向他一分,寒冷便襲來一分。失望、憤怒、悲傷。子離心裡有個聲音在說,她不是,劉玨原來喜歡的不是她!子離一直以為劉玨喜歡的是顧天琳。看到那幅畫像上酷似阿蘿的雙眼以為劉玨是因為顧天琳的眼睛而要娶阿蘿。他暗自高興。以他對阿蘿的了解,阿蘿絕不會嫁一個不愛她的人。可是,錯了。子離大笑,真的錯了,劉玨與他一樣,都愛的是阿蘿本人。顧天琳瞧著子離的神色由含笑到疑惑,由緊張到吃驚,竟大笑出聲,不禁柔聲問道:“王爺,你怎麼了?”顧天琳的話語猛的驚醒了子離。他歪著頭瞟著天琳。真不愧是風城雙絕啊,清雅溫婉。這,就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不容他突視,不容他甩手而去的妻子。隻能給她溫柔,不能給她委曲。子離慢慢走了過去,輕輕取下天琳的鳳冠。摘下束發的金簪,用手一拂,烏木般的閃亮的長發泄落。他繞起一縷發絲。手指尖傳來絲綢的觸感。子離撫上她的臉,慢慢合上她的眼睛,看到子琳眼皮下眼珠在抖動,他歎息,低頭輕輕在天琳臉頰上印下一吻,慢慢解開了她的衣襟。天琳問了一句之後,便見子離溫柔地待她,一顆心急跳中竟有著無比的歡悅與驚喜。初初的疑惑現在已拋在腦後。閉上眼隻感覺到子離的氣息。衣衫解開的瞬間,她聽到子離輕歎道:“你真是個冰玉雕成的人兒。”心裡就隻留有柔情。緊緊依附於子離,隨著他經曆青澀、酸楚、纏綿歡愉。子離感覺到天琳已經倦著睡著。輕點過她的睡穴。披衣起身。施展輕功悄悄離了宮。他想再見見阿蘿。當子離的簫聲傳來時,阿蘿難以置信。今天不是他的洞房花燭夜?她想了會兒,還是偷偷走進了竹林。子離一襲紅衣,月色下邪魅淒美。阿蘿心裡一顫:“大哥,你怎麼會來?”子離沒有走近,輕聲誘惑她:“走近些,阿蘿,你走過來一點。”阿蘿總覺得那不對,腳步卻聽話地走了過去:“大哥,你很不開心嗎?”子離笑得很溫柔:“很開心,顧天琳很美,真的很美。”“那你這樣出來……”阿蘿沒談過戀愛,在現代也有二十二歲,她明白一切。她覺得這個時候新郎倌跑了,新娘子肯定不好受。“你在意嗎?阿蘿?我遵父皇的令娶顧天琳,我也遵從我的決定娶了她!我來,是想聽聽你說,你在意嗎?你告訴我,隻老老實實告訴我一次!”“你想聽最真實的話是嗎?我就告訴你!我喜歡帥哥,還喜歡對我好的帥哥。你當然是這樣,我會有虛榮心,聽到你喜歡我,這樣跑來看我,我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我在暗暗驚喜。如果從此你心裡真的沒了我,說不定我會有失落感,會還想要你青眯於我,那純粹是虛榮心,所有的感動和心動其實都是這樣的心理在作怪。這是人之常情。”阿蘿冷靜的分析。“可是你來了,我高興之時又不安。高興是因為你心裡竟如此看重我,不安是我終是負了你,大哥,我想我是在意的,可是又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在意。”阿蘿想了無數次,子離待她這般情深,她真的不愛子離麼?想了許多天終於得出這樣的答案。子離麵沉如水:“你說的很好,阿蘿。你如果騙我一騙,我會高興,高興過後會傷心。可是你說的是實情,我也很高興,但是,我卻更傷心。因為你的誠實讓我更加沉迷。你若是騙了我,或許我還能把自已沉淪的心救上一救。阿蘿,你連半分機會都沒有給我,你連半分救我的機會都沒有給我。我瞧著顧天琳,她嬌羞無限,和每一個新娘一樣不安又快樂的等著丈夫的疼愛。為了她能給予我的力量和支持,我也必須疼她。我既然娶了她就會將她納入羽翼。我怎可讓父皇的心意白費,怎可去傷害一個把身心都交付與我的女人。”阿蘿看著子離慢慢伸手撫上她的臉,目光中痛得那樣深,眼神都在發抖,像被毒蛇咬中痛得痙攣,卻還要去忽視,當沒有任何事發生。阿蘿心猛的一抽,尖銳的痛泛了起來,針密密紮下又拔出再刺下。怎麼會這樣?阿蘿淚眼迷離。她心疼,真的心疼。子離輕輕吻上阿蘿的眼睛:“彆哭,彆哭,我知道,你不過是心軟,你甚至可以心軟到說不定衝口而出跟了我去。等你清醒,你便會後悔,阿蘿,我沒有怪你,你隻是舍不得瞧我難過而已。”一種無奈與淒涼從子離的身上散發出來。阿蘿哽咽地道:“大哥,我喜歡你快快樂樂的。你彆這樣。我真的內疚。”一陣低笑從喉嚨裡輕輕溢出:“阿蘿,本來我可以利用你的心軟打動你的,本來我也可以向父皇求懇罷了這場賜婚的。本來我也可以帶你遠走天涯的。我終是對你狠不了心,終是放棄不了娶顧天琳帶來的好處。終是放棄不了我的雄心壯誌!我還沒有查出母後是怎麼中毒而亡,我還沒有從長期臣服太子腳下揚眉吐氣,我還沒爭霸天下!“阿蘿,你早知道我無法放棄,你早知道的。隻是你沒想到是我自已不能,而非真正的形式所逼。在寧國,還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所以,你不要心疼我,是我該得的。”子離慢慢推開阿蘿:“阿蘿,你真的還不夠成熟深沉到可以窺視到全部的我。或許,你會是我永遠的遺憾!”阿蘿望著子離,還是心疼他:“你忘了我吧?這樣你才會好過!”“忘不了的,阿蘿,你還沒有真正愛上一個人,等愛上了,你就會明白,是忘不了的。”子離抬頭長歎一聲:“或許,因為我不知道你愛上了誰,所以還不覺得。等瞧著你真正愛上一個人了,我的痛苦才會真正的來臨。嫉妒才會象蟲蟻日日噬咬我的心。也或許,那樣的痛才是真正的懲罰,罰我沒有在能帶你走時帶走你。”他出神地看了會阿蘿:“阿蘿,你從未好生打扮過,我卻覺得你美麗得驚人。以後你若是打扮了,千萬彆讓我瞧見。我怕我會毀了你。”子離慢慢退後,突然笑了:“我說的這般坦白,阿蘿,我隻對你坦白,隻這一次。記住,以後千萬不要再相信我。”子離說完身形一展,風鼓起他的衣衫。這一刻,阿蘿覺得他象團火焰,撲進了深沉漆黑的海裡,迅速被水浸蝕,消滅了所有的熱情,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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