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署好軍隊,子離帶著一萬近衛急往風城趕路。是夜,隊伍在草原上紮營休息。子離離開營帳,負手立於星空下,抬頭看看滿天星辰清冷閃爍。眉間嘴角溫柔帶起一抹笑容,那個偷偷翻入相府,接了阿蘿來草原露營的夜晚,也是這樣迷離的星空,也有著這樣帶著寒氣的風呢。這片草原留下了多少笑語歡言。三年多了,她還好嗎?她當初逃走時,心裡湧起隱藏不住的喜悅,隻求她莫要被劉玨找到,隻求能先人一步帶她來身邊護住。她還是被劉玨送回了風城,阿蘿,你會嫁他嗎?胸口一陣悶痛,一絲惱恨掠過心底。子離目光看向草原深處,長草萋萋一片暗影,無邊無際。如同每一個有惡夢的夜晚,自已一個人在沒有燈火的黑暗裡前行,隻能堅持著走,卻不知道幾時才能走過這片被吞噬了光明的長路。暗夜來了一會兒了,璃親王白袍孝服立在寒風中飄逸憂鬱,身上絲絲透露的王者之氣讓他覺得這片天地裡唯他獨尊。自已每次來都這麼巧,恰在四殿下心神飄浮時出現讓他覺察不了,暗夜輕歎一聲:“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霄。”子離心中一驚,這次連絲警覺都沒有,嘴角溫柔的笑已經轉淡:“每次你來,都是瞧準了時間的麼?”暗夜抱拳一禮:“老王爺托暗夜帶句話,請四殿下務必與小主人打上一架,原因麼,聽聞相府三小姐揚言非殿下不嫁。老王爺道四殿下三年不回風城見王妃,心中必有所屬,男人嘛,為心愛之人打架理所當然。這也是皇後與太子樂見其成的。”子離驀然回頭,眼中露出嘰諷的神色:“平南王肯讓她涉險?他待她也不過如此!打一架麼?哼,正中本王下懷!”暗夜由衷佩服老王爺,這一箭不知道串了多少隻鳥兒。他露在麵具外的眼睛一眨:“小主子不知情,四殿下手下留情!暗夜告辭!”子離一怔,忍不住嗬嗬笑出聲來:“劉玨,你這次慘了,本王還洞悉內情,你卻給瞞了個嚴嚴實實!”心念轉過,阿蘿,你是知情還是不知情呢?你,心裡,心裡是真的有我麼?一念至此,熱血奔騰,恨不得馬上就能見著她。風城全城戒嚴,大隊士兵一條條街巷搜過。每個片區拉網似的慢慢收攏。素心齋掌櫃心急如焚。自從阿蘿走進店裡亮出子離送他的玉佩後,他就明白這個人對主公的重要。但是現在城門已閉,官兵滿城巡邏,怎生把三小姐平安送出風城呢?主公得不到消息必然也是著急萬分。唯今之計隻能把她藏起來。阿蘿閒閒地想,看來隻要是子離開的店,這塊玉佩就是鑽石會員卡,吃喝免費,伺候周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幾天嘴吃淡了,後悔剛開始弄了這麼個素齋館子!好想吃肉,大魚大肉!劉玨怎麼還沒找到這個地方啊,真是豬腦袋!噗嗤一笑,想起他氣得臉色鐵青的樣子。筷子蘸著茶水在桌上劃了個豬臉,喃喃自語:“我不是學表演的,你不能把我逗笑哦,我怕疼怕死,你不能打我哦。”歎了口氣,撐著下巴往窗外看,還要等多久才能平息這場王位之爭呢?樓梯上腳步急響,掌櫃焦急說道:“三小姐,官兵過來了,快隨我來!”阿蘿一身男裝,急隨掌櫃下樓,進了後院柴房,移開柴堆露出一間小小的鬥室。阿蘿閃身入內。鬥室昏暗,頂篷一片明瓦透下微弱的光。阿蘿往榻上一躺。尖起耳朵聽外麵的動靜。素心齋湧入大隊官兵,掌櫃討好地陪笑:“軍爺,小店一向奉公守法。”說話間已往帶隊的人手裡塞過一錠黃金。金子攏入袖中,手仍然一揚:“給我仔細搜了,一處地方都不放過!”掌櫃陪著笑,以為草草走了形式便收隊,卻不料瞧見官兵查得極為仔細,心裡便開始緊張起來。手垂下,一柄短劍已無聲無息衣袖裡滑了出來。不多時官兵回報沒有人。掌櫃鬆了口氣,笑容可掬地送官兵出門。正想掩了店門,門外一隊騎兵跑來。劉玨聽了官兵報告,抬頭看了看素心齋的牌子,想了想,下馬往店內走去:“把你們拿手的菜弄幾個過來,爺想坐這兒歇息會兒。”掌櫃的一愣,滿臉堆笑:“王爺,這幾日夥計都放假了,你看,這不是沒生意嘛。”劉玨淡淡一笑:“你去廚房瞧瞧能做什麼做什麼,有酒便成!”說完徑直往店內走去。掌櫃連聲應下,轉身走向廚房,心裡暗暗叫苦,這個主兒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劉玨看看素心齋,想起阿蘿來這裡教子離的廚子做菜。輕歎了口氣,心裡一動,眼角餘光瞟向掌櫃的背影。略一沉思,一個眼神,跟隨而來的烏衣騎玄組已分散進入店內,不多時玄衣下了樓,低聲在劉玨耳邊說了句什麼。劉玨一聲冷笑,上了樓,踢開廂房門,走到桌邊,桌上擺了杯殘茶,桌麵隱約能看到茶漬未乾的那張豬臉。他剛下樓坐好,掌櫃就端了酒菜出來,笑嗬嗬道:“小可手藝及不上大師傅,王爺不嫌棄,隻能將就用了。”“全城戒了嚴,生意不好做啊!”劉玨懶散地問了一句。“王爺體恤,這那還有生意嘛,王上大行,風城不得歌舞喧嘩,小店這才放了夥計假呢。”掌櫃陪著小心道。“這幾天一個客人都沒有啊?”“唉,官兵四下往來,誰還出門呢,怕是要過了三月十八新王登基,風城才會熱鬨起來!”劉玨“哦”了一聲,眼中暴出精光:“那個在廂房喝茶的是誰?”掌櫃鎮定答道:“小可守店,無事就喝喝茶了。”劉玨突然一掌飛過去,掌櫃條件反射的一閃,情知被識破,手一動,短劍已刺向劉玨。人卻往外衝。眼間一片暗青色閃動,烏衣騎已把他圍了個嚴實。掌櫃冷笑道:“平南王目光如炬,小可佩服,實話告訴你,人早已送走了。”說話間已經出招與眾人鬥在一起。玄衣一聲輕笑,長劍閃過雪光,轉眼間已攻破掌櫃防守,一劍刺中他的大腿。掌櫃一咬牙,竟是拚命的打法,身上血流如注,兩眼變得赤紅。終於力氣不支倒了下去。大笑一聲:“主公,幸不辱命!”自絕心脈而亡。眾人曬然,璃親王屬下竟這般勇猛,不懼生死,可見治下嚴謹!聽到裡麵打鬥聲,官兵也圍了過來。劉玨冷冷地朝方才報此地無異樣的小隊長看去,沉聲道:“把這裡房子拆了搜!”不多時,官兵湧入後院。阿蘿聽到外麵一陣翻騰柴垛的聲音,心裡一歎。終是來了。她整整衣衫。活動了下拳頭,隱在門邊上候著。突聽到一聲驚呼:“這裡有暗門!”阿蘿閉了閉眼,再睜開神情堅定,拉開門人已衝了出去,拳腳不留情轉眼間便放倒了屋內幾個官兵。邊打邊跑出柴房,外麵站滿了暗青軟甲的烏衣騎,她深吸口氣,轉頭就看到了劉玨。他眼中不知閃動的是什麼神色,嘴角露出嘰諷的笑容:“你以為你還跑得掉麼?”“我跑不跑關你什麼事?我又沒犯王法,不過是想來這裡吃點東西而已!”看到他阿蘿的心跳得很快,臉上卻是滿不在乎的神情。劉玨臉上青筋暴出,笑得淒涼:“哈哈,不關我的事麼?我的王妃!”“我還沒嫁你呢,現在改主意了,沒見過你這般死皮賴臉的。哼!”阿蘿心裡一痛,暗叫老狐狸,你最好知道你兒子的脾氣,這樣整,我受罪受大了。她真的是被劉緋的人帶走了,她真的心裡還念著劉緋!鑽心的刺痛像把鉤子在反複拉扯著他的心,痛得他有點直不起腰。劉玨仰天怒極而笑:“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可以這樣隨便踐踏我王府的尊嚴?說不嫁就不嫁?還想與人私奔?做夢!”阿蘿傲然站在那裡:“打死我也不會跟你回去!有本事你不用輕功,不用點穴來啊?”架式一拉,藐視著劉玨。劉玨氣得大喝一聲:“都給我退下!”身形一展竟真的不用輕功與阿蘿鬥在一起。阿蘿身輕如燕快速躲閃著他的攻擊,兩人竟鬥了十來個回合,她力氣漸漸弱了,背心一痛給劉玨反手一掌擊倒在地。阿蘿暗罵,真他媽手重,差點給他打得閉過氣去。她喘著氣努力從地上爬起來。劉玨瞧著她,神情是那麼倔強,散亂的發絲飄在耳邊,竟感覺不到她的狼狽。這麼多年的深情落在她身上卻似雪花飄進了河裡,融得不見。枉他對她小心嗬護捧在掌心如珠如寶,她就是這樣回報於他!她的心是鐵做的,不,比鐵還硬,比冰還冷,她血管裡流的是全是無情與背叛!劉玨恨意翻滾,自身上散發出來,陰沉的臉儼如修羅。眼中濃得化不開的冷酷。阿蘿被他的氣勢逼得一顫,心裡痛得跟什麼似的,掉過臉不再看他。耳邊風聲一急,手已被劉玨反剪在身後,他綁得很用力,阿蘿咬住嘴唇一聲不吭。心裡恨道,總有一天,你求我也不理你!他鐵青著臉一把抄抱起阿蘿走出素心齋。剛上馬,對麵急急來了一隊侍衛,為首的是東宮侍衛統領。他笑道:“太子聽說已救回相府三小姐,請平南王攜三小姐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