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圍圈漸漸縮小,太子身邊的親兵和北軍精銳不足八千。子離和劉玨冷冷地望向他。這一瞬間,太子大笑起來,笑自已真是沒帶兵打過仗,什麼男兒熱血都是放屁!笑父皇終是偏心,沒有他的旨意,安清王父子絕不會出死力幫四皇弟。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劉緋!你下手吧,下令殺了你這個不中用的大哥吧!”劉玨心有不忍,他們終究是兄弟,他騎在馬上沒動,眼角餘光卻瞟著子離。這個人馬上就將成為寧國的王,這一切都是為他登基做的準備,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劉玨心裡暗歎口氣,兄弟相殘,雖不喜見到,但是,放虎歸山相信任何帝王更不願意。子離看著太子,那抹熟悉的笑容又浮了上來:“我不會殺你,你降了吧。”太子玉麵扭曲,降?向這個從來在他麵前斯文有禮、畢恭畢敬的皇弟投降?!跪伏於他的腳下,稱他為王?屈辱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才是寧國的太子,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啊,他閉了閉眼,風從北麵吹來,春天的草原風沙原本就大,此時吹在臉上似有人使勁給了他一耳光。吹在身上,衣衫烈烈作響,汗濕了又乾,乾了又濕,隻留下透心窩子的涼。他眼開雙眸,驕傲之色透出:“成王敗寇!你隱忍多年!我無話可說,放馬過來吧!”子離怔怔地看向他。這個大哥其實對他還好,隻是,可惜了,可惜你的母後為了後座毒死了我娘親,可惜,你也是王家的子孫!可惜……仇恨在心裡長了多年,盤距在最陰寒的角落,他費了多少功夫才一天天築起高牆抵擋那些帶著血腥的枝蔓爬出?多少年就為等這一刻!他長歎一聲,親手推垮了那道牆,眼看著被扭曲了的藤蔓瘋狂在新的空間裡快速生長,恨意占據了心裡所有的空間和角落。他大喝一聲:“我要為母後報仇!殺!”隨著這道喊聲,馬隊往太子的殘部衝去。刀揚起滿天血霧,劍在人身體上捅出黑漆漆的洞。感不到痛,隻有無知覺地倒下,隻有力氣的散離,生命的消逝。八千人拚死護著太子退往峽穀方向。詭異的黑白白朵席卷下那團夾雜在綠意中的金色漸漸少了。就在這裡,北方的大風吹過一陣煙塵。劉玨一驚極目遠眺,隻見火借風勢,騰起幾丈高的煙霧短短片刻就吹了過來。他大喊一聲掩住口鼻!煙霧中夾著刺鼻的迷離香,這是種燃燒後能產生令人昏迷的植物。太子身邊守衛的綠甲兵大喜,不慌不亂掏出口罩遞與太子:“終於等到風轉向了!我們必勝!”太子驚喜,原來王燕回的後招在這裡,忙不迭戴上掩住口鼻。然而東路軍卻無此防護,有的撕下衣襟,慢了的已漸漸軟倒。右翼軍與南軍同樣如此,等煙消雲散後,諾大的草原上隻留有不足一萬的士兵。劉玨和子離心裡一陣陣發涼。不僅是士兵,自已也已筋疲力儘,難道真的就死在黃水峽穀了麼?子離輕輕笑了起來:“我不信老天爺會如此待我劉緋!這麼多年的隱忍修為豈能毀與一旦!”劉玨從懷中竟掏了隻小酒壺,飲下一大口拋給子離,回頭對烏衣騎與南軍眾人喊道:“寧王遺旨,鏟除外戚,今太子無道,依附王家,難道我們能眼看著一個女人篡權,叫我等男兒雌服於其裙下?”一萬將士目中露出被辱的悲憤,齊齊喝道:“誓死一拚!”子離清冷的目光掃過眾人,冷聲道:“今日一戰,那怕死,也不墜我寧國右翼軍危名!”緩緩把劍指向前方。那裡齊整走來三萬綠甲軍,太子迅速躲藏於隊伍中間,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後,心裡無限的感慨,他高聲叫著:“劉緋,你我兄弟一場,降了,我饒你不死!”子離放聲大笑:“死有何懼!早在母後被毒死之後,我劉緋便對上百千次死亡了,卻還沒被你等害死!你以為你真的贏定了?”綠甲北軍五萬人馬加上太子殘部現隻剩四萬,但是後來的三萬兵士衣甲光鮮,以逸待勞。反觀子離與劉玨部隊,一萬人血已浸透戰袍,傷重疲憊。強弱立時分下。綠旗招展,五千馬隊衝向那一萬人馬。子離默默數著距離,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放箭!”箭枝飛去,射到一片,馬隊卻不減速度衝將上來,劉玨一咬牙帶領烏衣騎迎了上去。子離不吭聲長劍一揮也衝了過去。一萬人對五千人,兩倍的人數,刀光劍影中子離聽到耳膜突突跳動的聲音。從早上辰時戰到未時,這淒慘的喊殺聲就沒有停止過,紛揚在頭頂的天空,飄蕩在草原耳際。這片土地長的不是草,長的是血腥、仇恨!飄浮著靈魂的花朵,吟唱著悲淒的歌!士兵的屍體和昏倒的將士密密麻麻鋪成了另一種土地,這不是綠的草原,是白黑兩色鋪就的荒漠,上麵開出了片片金色的花!嬌魅詭異色彩來自魔的世界,是人間地獄開辟的死亡花園!北軍衝鋒之後,緊急鳴金收兵。丟下三千屍體回了隊伍。而這邊站立著的卻隻有了五千。子離麵沉如水,嘴邊卻是一笑。綠幟再揚,沒有衝鋒,列著方陣緩緩向這邊圍攏。太子笑望著前方的殘兵,從懷裡摸出一管信號射向空中,噴出燦爛的煙,凝在空中久久不散。北軍的方隊像巨大的石頭,沉著穩定地前行,視前方的五千人為螞蟻一般。想要這樣一步步碾過去,把他們碾成齏粉。烏衣騎玄衣冥音齊道:“我等護主上撤離!”劉玨長歎一聲,望向子離。他臉上還是沉靜,卻隱隱能瞧著麵頰肌肉抽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為上啊。子離一動不動,劉玨暗歎,子離不走,他無論如何不能撤!就在這時,風雷之聲又起。風城方向與邊城方向同時傳來呼號聲:“殺啊!……衝啊!……”綠甲軍停住腳步,駭然四望。太子一怔,隻見天邊揚起漫長灰塵,不用伏地已能聽到大隊人馬奔來的聲音。綠甲軍顯然訓練有素,想也沒想就護住太子往森林方向撤離。太子大喝一聲:“先擒下他們!”一北軍將領言語中帶著尊敬卻沒有理會:“太子尊貴,不可以身涉險,主子已有交待,殺四皇子與劉玨在次,太子安危首要。”然而沒行多遠,前方已列出白甲軍隊,為首一人哈哈大笑:“老王爺囑我等斷你後路,某已等候多時了。給我衝!”片刻功夫,身後也已冒出白甲右翼軍。將北軍團團圍住。劉玨驚歎地看著這一幕。再望向子離:“你把所有的右翼軍都帶來了?”子離嘴角淺笑:“我喜歡以多欺少!”“邊城不守了?”“王位爭不到,邊城就不是我的國土,我著什麼急?”子離終於放鬆了心,突對劉玨眨眨眼:“你家老頭子的主意!”劉玨氣極,心裡暗罵,白擔半天心。不禁問道:“早乾嘛去了?害我殺得手軟!還傷亡這麼大!”“王家隱藏的精銳不出,是隻有死抗嘛,再說,早料到太子會發信號,信號一出,王宮與風城才好下手!”子離閒閒道,“本王不也一樣殺得手軟!諾,地上還暈了幾萬人,醒了就沒多大傷亡了。”說完催馬往前。劉玨在他身後大聲道:“這裡交你了,我回風城去助老頭子一臂之力!”子離沒回頭,臉上笑意漸濃,抬抬手揮了下,表示同意。就在太子走後,安清王披掛齊整,坐鎮風城監視東郊外的動靜時。數十條黑影闖入了王府。青組留下護衛,得到示警後在鬆風堂前又一番惡戰。來人眾多,且也是高手。混亂之中,一條黑影躍進了堂內。聽到外麵的打鬥聲,思畫長劍在手,護著阿蘿閉門不出。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踹開,跳進一黑衣人:“是相府三小姐吧?我家主子托我帶句話,想要小玉活著就跟我入宮。”阿蘿一驚,麵不改色:“一個丫頭罷了,你家主人誰啊?要殺就殺唄!”黑衣人一愣,低聲笑了起來:“主子不說,一個丫頭不夠,再加上小公主。”阿蘿跟著笑了起來:“王燕回是不是變笨了?芯兒又不是我生的,殺唄!”黑衣人怒道:“你怎麼這般心黑?連兩歲的孩子也不救?也罷,你不走也得走!”長劍驀的刺來。思畫舉劍相抗:“小姐快走!”阿蘿大喊道:“你自已保重!”像隻兔子一樣從窗口跳了出去。心裡卻一陣緊似一陣,天啦,王燕回幾時抓了小玉,劉英跑哪兒去了!她跳窗迅速往樹林外跑。一心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再說,突然看到一青組人士打扮,興奮地跑了過去,那人轉過身,卻沒有蒙麵。阿蘿一呆,掉頭回跑。心裡暗罵青組全是豬變的,死哪兒去了。邊跑邊喊,那人輕笑一聲,幾個縱身趕上了她,伸手一點。阿蘿身體一僵,軟了下去,那人抱起阿蘿打了個呼哨,離府而去。阿蘿欲哭無淚。她不想進宮做人質啊。劉玨你比豬還笨!留了些什麼人在府裡!前方突然閃過一道劍光:“放開小姐!”她心裡一喜,張眼看去,青影!雖然烏衣騎人全部蒙麵,但長期待在鬆風堂,她已熟悉了青影的聲音和他的身形。這時其它黑衣人和青組眾人都趕了過來。那人劍一動,已逼在阿蘿脖子上,略一使勁,一條血痕被壓了出來,阿蘿感覺頸上一痛。嚇得瞪著眼望向青衣。“我家主子說了,帶不回人,就殺了。就算敗了也要兩位王爺傷心一輩子。”青影沉沉望向那人,阿蘿脖子上已滴下血來,他揮開手讓出道來:“我家主人也說了,她少一根頭發,他就剮你家主子一刀。”那人嗬嗬笑道:“那還得看你家主上有命回來不!”阿蘿心裡一驚,劉玨,會出事嗎?心慌得根本不在意黑衣人帶著她離開。青影眼睜睜看著阿蘿被帶走,沉穩之氣突然泄了,一劍砍倒旁邊的小樹,氣極敗壞道:“等主上回來,老子真的要挺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