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離瞟了一眼成思悅抱著的阿蘿,心裡擔心的很。當著成思悅無論卻如何不肯把這份擔心表現出來。他淡淡地吩咐:“找太醫瞧瞧,若無大礙,送三小姐回相府好好休養。”成思悅低頭答應。這個人已開始收斂所有的情感,都說帝心難測,難以琢磨的帝心是在防備中一點點養成的。太醫瞧過之後道:“三小姐隻是脫力,並無大礙,休息幾天便好。”長籲一口氣,他早探了阿蘿的脈,知道是這樣,此時聽到太醫的診斷,成思悅臉上帶出笑容。這個主有個三長兩斷他的麻煩就大了。“你去回稟璃……王上吧。”成思悅頓了頓,再次提醒自已,劉緋不再是璃親王,他已是寧國的新王,兩日後的登基不過是個儀式罷了。阿蘿還是沒醒,成思悅皺皺眉,明明脈象平和,他想了想,先出了宮再說。成思悅陪著轎車親送阿蘿回相府。李相尚未回來,大夫人趕緊囑一乾婢女把阿蘿送回棠園仔細照看。大夫人笑著把成思悅迎往大堂。成思悅團團一禮:“眾位嶽母不必太過擔心,宮中局勢已定,嶽父身為右相,正忙於公務,煩事雜多,稍後便回轉歸家的。”眾夫人齊齊鬆了口氣,三夫人垂淚道:“不知我家青蕾如何?姑爺可知情?”成思悅想,青蕾怕是要隨太子前往東郊圈禁了,他低歎一聲:“性命無礙,三夫人請放心。”又對四夫人道:“這些天思悅事務也多,菲兒那裡……可否接娘親前往?”眼睛卻看向大夫人。大夫人豈有不準之禮,太子倒台,這個成思悅好象沒什麼影響,好歹也是自家姑爺,青菲身懷有孕,想讓老四去照料也是應該,當下笑道:“老四,相府事多,一時半會兒也離不開,你便去陪陪青菲,姑爺一個大男人,怎顧得過來?”四夫人答應下來,去收拾東西。經過成思悅身邊時,聽到聲若蚊蚋的一絲聲音:“以後不要再回相府了。”四夫人一怔,看到成思悅含笑的眼神。心裡一省,是啊,能與自家女兒女婿孫子在一起,何必還呆在相府受這些女人的氣呢。正好借青菲生養,離了這處是非之地。劉玨在王府坐立不安。安清王喝著茶悠閒自在。劉玨轉了幾圈後,眼睛瞟了瞟老爹,也坐了下來,同樣悠閒地喝茶,還喚道:“今兒乏了,去弄幾道小菜,弄壺酒來。”再看一眼安清王:“大局已定,父王要不要也喝上兩杯?”安清王看著兒子,心想,怎麼就不急了呢?我就不說,總有你小子急的時候。父子倆坐在花廳邊看滿園春色吃菜飲酒,竟是誰也不提阿蘿一字。劉玨心裡恨得牙癢。老頭子肯定早有安排,且另有詭計,就是不告訴他,就是要他著急。他淺淺一笑:“父王,你說子離登基後會滅了王氏一族麼?”安清王精神一振,小子,終於忍不住了?得意地翹翹胡子道:“你是想問王氏一族還是阿蘿啊?”“當然是王氏一族了,這等國家大事,兒子自然是關心的。”劉玨正經答道。“哦,不會,沒見王皇後賜了白綾,王太尉告老還鄉,王燕回自儘……”說到王燕回,安清王立馬住了嘴。“王燕回自儘?她像是自儘的人?在黃水峽穀若不是你與子離調來所有的右翼軍,你兒子我都差點回不來了!這等女子怎會自儘!”劉玨不信。狐疑地看向安清王。王燕回以前隻是聽說聰慧擅謀,在黃水峽穀一戰後他方才相信。這個女人就死了?還自儘?他還以為王燕回會在宮裡布下處處殺著,攻打王宮會再次讓他們死傷慘重呢。安清王高深莫測地盯了兒子一眼:“她怎能不死?若不自儘,子離會放過她?留著這樣一個女子養虎為患?就算子離放過她,她甘心與太子一起圈禁一生?自儘了好,獻出王宮好,她老爹王太尉與王氏族人大不了現在退出朝堂,若是在王宮拚死一戰,結果會是什麼?誅,九,族!”安清王說到誅九族時聲音凝重無比。劉玨完全能想到強攻王宮之後所有倚附東宮的官員與王氏一族的下場。會死多少人?王宮午門外的血怕要淌成河,砍頭的話劊子刀的刀刃怕要砍卷。安清王不由得長歎一聲,“能以自已一命換王氏喘息的機會,不能不讓人佩服啊。”他細細咀嚼老爹的話,眼光閃爍,深思一會兒道:“兵法有雲: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為勝,王燕回知不可以戰,人雖自儘卻又難說她敗了。”“嗬嗬,對嘍!”安清王老懷大慰,兒子一天比一天成熟,慢慢學會總結經驗教訓,羽翼漸豐,可以放飛了。以後,他眼睛驀然潮濕,低下頭飲下一杯酒:“兒子,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記住子離是王,不是與你共同抗敵的璃親王。”劉玨露出燦爛的笑容:“兒子明白。”“若是他要阿蘿呢?”安清王終於忍不住問道。“以他的胸襟城府,他會做出君奪臣妻的事情?我看啊,這明裡他是不會的,暗中就說不好了。”劉玨淡淡道。安清王笑咪|咪地瞧著兒子,臭小子,明明在心裡罵老子,急得發狂吧?還能忍這麼久,真是難為你了。他哈哈大笑起來:“老子不為難你了,明了告訴你吧,我那會舍得傷了那丫頭,你想必也知道,宮裡有人的。對了,你一直想認識的一個人,今天可以讓你見見了。”“暗夜?!”劉玨有些興奮。安清王府的烏衣騎分五組。玄組、赤組、冥組、青組、鴿組。玄組擅攻,赤組擅守,冥組多為暗殺布陣好手,青組擔任護衛一職,鴿組負責消息聯絡。玄衣、赤鳳、冥音、青影都是和劉玨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隻有鴿組暗夜,不在府中,負責傳遞消息,執行命令,安排各處暗哨運轉。他的力量是烏衣騎裡最為強大的,掌握著王府最隱密的力量。而這個人劉玨卻一直沒見過。安清王不讓暗夜在他麵前露麵。他偶爾會在府中,在安清王身邊時感覺到暗夜的氣息,那是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場。安清王遠去邊城把烏衣騎交給了劉玨,但他卻從沒見過暗夜。問安清王,得到的都是同一句話:“時機成熟,你自然知曉。”此時安清王主動提及暗夜,怎能不叫劉玨好奇。安清王緩緩說:“我烏衣騎自先祖王下令建製後,旁人不敢小覷,烏衣騎除了劉英,全部蒙麵為的是有朝一日散離之後還能保存有生力量。現在四殿下登基為王,這烏衣騎就該散了。”劉玨心中雪亮,這是遲早的事情,一個王府留著這股力量,那個君王會容忍?先王在世情況特殊,先王性情溫和,與安清王兄弟情深,又逢王氏外戚專權,烏衣騎有存在的必要。子離登基成王,他治下嚴謹自已親眼目睹,烏衣騎再存在下去,就會是他心裡的一根刺。安清王很滿意兒子的表現,沒有驚跳起來,看來已想明白其中要害:“我多年前已囑暗夜暗中安排此事。中堅力量已隱於市井之中,現在的烏衣騎可以摘掉麵具,讓世人一窺麵目。看清楚了也認識認識。”是認清楚了想要鏟除時方便吧?劉玨想笑又忍住,就是兩父子聊起也說的這般隱晦!閒閒瞟了一眼安清王道:“這個暗夜本事還行嘛,這麼多年我又不是沒查過他,硬是沒查著什麼情報,他,”聲音一淩:“來了還不進來?!”窗外輕飄飄掠進一道黑影。暗夜目中閃著曖昧與讚歎:“主上不錯,比劉緋發現暗夜的時間早了許多。”劉玨上下打量著暗夜。他懶散地站在那裡,肩寬腰細,蒙麵之下的眼睛精光閃爍。他的手,手指修長白晰,中指指尖微突有薄繭。暗夜聲音一變,竟帶有三分熟悉:“這個聲音能讓主上認出來麼?”劉玨心裡湧出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卻隔了層紗,是啊,這個聲音他聽過的,而且這個人應該是他所熟悉的,會是誰呢?他瞪著暗夜,眼角餘光瞟向安清王。電光火石之間一個清楚的答案呼之欲出,他看向安清王:“居然是他!”安清王和暗夜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