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雯從教室裡踏出來的時候是晚上九點十分。在崎江市,絕大多數上晚自習的學生都是八十四十分就可以下課,但張雯就讀的是高三畢業班,還有一個月就是最後的衝剌,晚自習就延長了半小時。這就猶如鯉魚躍龍門般會跳躍衝擊最後那道窄小的門,從此是成龍還是成蟲,就要看個人的造化。雖說是看個人的造化,可是誰會認輸?因此無論家長、教師,乃至學生自己都鼓足了勁,指望著自己原本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九天。就是受了這種心態的影響,幾乎全市所有高三畢業班晚自習的時間都往後延長了半個小時,連老師都一改平時拿錢不認真教學的做派,站在講台噴得口沫橫飛,巴不得把自己知道的知識能在這半個小時裡全部灌進學生們的大腦。而學生們無論平時認不認真,此刻也攢足了勁,優秀的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聽講,不優秀的也指望臨陣磨槍,不亮也光,然後去試試那龍門究竟有多高。而張雯,便是好學生的其中之一。張雯長得並不貌美,長相是看過就忘的芸芸眾生相中的一種。而且因為家境平凡,穿著打扮也很普通。俗話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平凡的長相再加平凡的穿著,未免又減色幾分。這大約就絕定了她為什麼成績比彆人好的原因——當彆的女孩子都在煩惱今天穿什麼,或是猶豫不定是和張三或是李四,再不就是王麻子約會的時候。張雯隻煩惱一件事,那就是怎麼樣才能擠過那個狹窄的龍門,擠身於社會精英之列,找個好工作,報答自己的父母。張雯成績一直都很好,是從小就拿小紅花,長大拿獎狀的那種乖女孩。她行事低調,作風內斂,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整整十二年的讀書生涯,好朋友都沒幾個。可以這麼說,她不擅社交,存在感很淡。不過張雯自己不是很在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說的也是她這種女孩。晚自習沿長三十分鐘張雯不僅不在意,反倒挺高興,因為晚自習的時間裡可以自由發問。是解惑的大好時間,更重要的是多加的這半小時它還不收費。隻是張雯比較煩另一件事,那就是她離開學校要乘坐的807路公交車總是收班很早,九點半以後很難坐到它,大部分時間都得靠自己雙腿步行。偏生步行的話,從學校到家要走二十餘分鐘,其中還有一段路就像武俠裡寫的那樣,頗有月黑風高的味道。天下女孩子,真正大膽的又有幾個?更何況是張雯這樣的乖乖女,膽子便更小。自從開始上晚自習開始,彆的地方張雯都滿意,就這個讓她從頭到尾都覺得不舒服。隻是從初中開始,晚自習也上了近六年,開始還有父親接送,後頭實在覺得發生不了什麼事,便由張雯獨自回家。今夜也是如此。張雯站在公交車牌底下等了一陣子,看看手上半舊的腕表,時間已經是九點四十分鐘,再過十五分鐘就是十點整——公交車的收班時間。估計這個時間是不會再有公交車來了,張雯認命的歎口氣,邁步走下街道向著家的方向走。此時整個崎江依然是夜未眠,遠處繁華地段的暄鬨依稀可聞,隻瞧見繁燈似景,宛如不夜城一般。而近處夜風習習,微微吹起張雯的裙角,又聞見夜花花香四溢,倒是沁人心脾,頓覺涼爽輕鬆起來。帶著這樣的心情,張雯一直走進越發濃烈的夜色中。走了一陣,忽覺遠處有吠聲瘋生的吠叫了一陣後便如挨了一記悶棍似的嗚咽,隨後就不敢再叫。不知怎麼的,張雯就是覺得有些不妥,下意識抱緊了書,加快腳步向著家裡走去。她已經走了一大段,頂多再走兩、三分鐘就可以看到家裡屋沿下那盞永遠守候她夜歸的溫暖燈光。緊走慢走的往前趕路,心裡也沒有多想什麼,隻是無意間一抬頭,不自禁的就怔住。隻見頭頂的天空萬裡無雲,碩大的一輪明亮斜掛在天空中。大約是臨近十五,一輪皓月明淨如盤,圓圓整整的像個大月餅,清晰得連靜海都能看得見。隻是……它為什麼這麼紅?平時月白中帶著微黃的顏色此時看起來就像蒙了一層紅霧,乍眼看上去竟有點血月的味道。等再得幾眼,又覺得那月並不是看上去的那麼清晰,像是隔著毛玻璃在看它,輪廓是清楚的,細節卻藏了起來,都隱在一層如血那樣的紅霧下,很是不祥。天現紅月,必出禍端!老年人們總是喜歡這麼說。張雯本就膽小,如此就心裡打了個突,趕緊越發加快步伐。再走得一陣,更覺得四周越發安靜。心裡害怕,五官就越發超常發揮,恍然間驚覺平時夜歸裡能聽到的細小聲音這個時間都聽不到了!若在平時,此時夜歸,總能聽到夏蟲的鳴唱,或夜鳥在樹梢上被自己驚醒的聲音。此時卻聽不到,如同有人給它們統一下了封口令一般。此是正是夏天,平時偶爾還能聽到求偶的野貓在草叢裡叫得怪異,此時也聽不到。有那麼一刹那,張雯倒是希望它們像平時那樣叫上兩聲,告之她這條路不是她一個在走。可今天她這個希望落空了。心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深,就像是有什麼不祥的事情會發生一般。張雯提心吊膽的又走了一段,心裡越來越怕,腳步由疾走演變成小跑,再由小跑變成飛奔,心裡大恨裙子礙事,不能讓自己跑得更快。快了,快了,轉過那個拐角,便能看到家裡的燈光。心裡驚恐著實,隻覺的很近的一拐角,卻像跑到百八十裡才跑到一般。等轉過拐角,果然看到了家裡那盞溫暖的燈光。到家了!張雯心裡一喜,提起裙子向著燈光狂奔過去,嘴裡喘著氣張嘴叫道:“爸……”便在張口的那一刹那,陡然有一隻手臂從背後伸出來,扣上了張雯的嘴巴。隨即一股更大的力量抓住她,竟把她硬生生倒扯懸空半米!張雯的眼睛睜得快要彈射出來,本能的轉身撕打,臉卻轉過去看向家裡燈光的方向,眼裡全是驚恐和求救。就要到家了啊,頂多就差兩三百米,卻成了咫尺天涯。“放開我!救命!爸爸!救我!”所有的慘呼都被那隻手大手掌捂在嘴裡,過大的巴掌捏得張雯的臉像揉碎那樣的痛,鼻端聞見的是一種陌生的腥臭,中人欲嘔。心中驚恐到了極點,猛然回想起電視裡見過的女子防身術,當即雙肘曲起,用力向後撞擊。手肘和膝蓋發出的攻擊,就算是弱質女子出手,威力都不能小看。張雯兩隻手肘擊中地方,感覺就像是擊中了什麼厚如皮革一樣的東西,完全不敢撼動分豪。抓住自己那人的力氣大得不正常,所有的掙紮在他手裡就像一隻垂死掙紮的蟲子地樣渺小。無論拳還是腳,打到他身上就像擊在石柱上,又如同被手指頭按住的蟲子,隻能無助的揮動四肢掙紮。。這樣的過程很快結束,張雯猛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撞擊向自己的腰部,腰間立即傳來劈啪一陣脆響,隨即整個身體不正常的向前彎去,腰椎在那一瞬間被人全部打折!才張嘴噴出一口血霧,又忽覺那雙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腳猛地一扯。張雯就像一個被腰斬的破布娃娃一樣倒下去,迅速被拖進草叢中。“爸爸!”張雯張嘴無聲的喊,隻瞧見就在不遠處溫暖的燈光下的門被打開,父親就出現在那門口。隨後又出現了一雙女人的手,把一隻手電塞給門口的男人:“還是去看看吧,我總覺得今天晚上心裡不安寧,眼皮子直是跳。你拿著手電去拐彎那裡接雯雯,那一段路最黑。”“哦。”男人應了一聲,按亮了手電。發黃的手電光自張雯麵前的草地掃過,光柱沒有照到張雯,卻自張雯背後的黑影身上一掃而過。被燈光一剌激,黑影的鼻息猛地變重,一股無聲的氣息猛地暴發開來,隻聽見遠處的犬隻哀鳴了一聲,立即消聲滅跡。張雯的父親打著手電筒急步向前走,離張雯越來越近。張雯張嘴欲呼,背部又猛地被什麼重擊了一下,隻覺得肋骨喀嚓作響,竟也被打折!脫口而出的呼救就成了血泡翻湧,全成一片低微的意義不明的咕嚕聲。張雯的父親像是聽到了什麼,停下腳步來四處查看。便在這一瞬間,黑影猛地竄出,抓住那個個子矮小的男人倒拖回來。張雯就隻聽以熟悉的喀嚓聲再一次響起。父親的臉就突然以一種怪異的扭曲角度出現在自己臉前,兩隻眼睛睜得奇大,滿眼都是驚恐和迷惑,瞳孔慢慢的擴散,很快就靜止不動。兩父女的臉相距不到五分公,卻是一死一殘。張雯喉間在嘶聲慘叫,氣流湧出嘴外時還是隻能發出血泡破裂的聲響。淚從眼裡流下,拚命想去摸父親的臉。還沒摸到,就被人大力提起扛在肩膀上,斷折碎裂的骨頭互相研磨搓動,孫雯立即就痛暈了過去。(。。)ps:不好意思,上傳的時間晚了,高速公路上一直堵車……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