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自信的劉春陽第二天跟他們上了趟省城。在省城的一個大劇院裡，他見到了人山人海的壯觀場麵，這些人和他一樣是來聽傳銷培訓課的。主持人喊大家靜下來，大家就靜了下來。大家靜下來的時候。主持人讓大家以熱烈的掌聲請出了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女性。主持人介紹說這位成功的女士原來的境遇你們是難以想象的。知道嗎，他是一名普通的下崗工人，一貧如洗，慘不忍睹啊。是傳銷挽救了她的家庭。加入傳銷隊伍兩年來，他以高尚的人格拚搏的精神感動了無數相同境遇的姐妹，在傳銷給她帶來百萬資產的同時，她也帶動了無數的人走向了共同富裕。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請他給大家介紹她成功的秘訣。中年女性的思想顯然已經不那麼簡單了，他先是謙虛了就，接著開始了煽情表演，其中讓劉春豔印象深刻的有這麼幾句話：“人生所有的結果都是由‘看法+行動’或者‘意向+方法’得來的。現實生活中，缺點為什麼總是難以改變？那是因為它有潛在的好處。比如你很衝動，衝動有好處嗎？有！它可以讓你有勇氣去做你平時不敢做的事，還可以在事後幫你推卸責任，比如你可以在事後說那是我一時衝動……”劉春陽被這一切深深地震撼了。他認真地開始聆聽她的教誨。台上的女士，時而流淚、時而歡笑、時而嚴肅、時而活潑的演講一下子就擊中了他的心臟；群情激昂的場麵如火爐一般。經過兩天的鋪墊，課程中增添了新的內容——心理練習。所有學員坐在地上，緊閉雙眼，隨後室內燈光逐漸暗下來，音樂聲緩緩響起。導師手持話筒在室內走動，引導著大家的想象，“現在，你來到了一座城堡前……”導師的聲音時高時低，飽含激情，而音樂和燈光隨著他的話語適時做著調整。當氣氛慢慢醞釀出來，導師的話變得更煽情。他用了很長的排比句，羅列生活中可能遭遇的種種不幸：“是誰，是誰對你說他會永遠愛你？是誰，是誰一次又一次地欺騙了你……”在這種營造出來的氛圍中，學員們的情緒被引爆了。學員中開始傳出抽泣聲，音樂聲則更悲壯激昂。導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講述中，聲淚俱下。部分學員則情緒失控，或捶胸頓足，號啕大哭，或淚流滿麵，喃喃自語……甚至有人在撕扯自己的衣服和頭發。心理練習結束，燈光大亮，滿室都是紅腫的眼睛和濕漉漉的臉龐，大家相互對視，剛才的一切恍如夢境。導師要求大家不能交談，靜默離開。學員組的組長們則在門口一字排開，手上捧著紙巾盒，任學員取用。四天的培訓給劉春陽上了魔咒，緊了發條。他回到家的時候，首先把多年不用的自行車找出來推到修車的鋪子修理地利利索索，然後他就騎著它四麵出擊。由於劉春陽的誠實遠播四方，他以人格擔保，很短時間內就拉起了一支壯觀的隊伍。為求他的事業得到更快的發展，他開始執行城市包圍農村的計劃。他用新掙的錢買了一輛摩托車，開始馳騁在希望的田野上，他把自己的家變成了一個傳銷活動中心。他媳婦為此睡不成一個囫圇覺，媳婦不勝其煩，他看著這一群亢奮的人也有些害怕，問劉春陽掙錢是不是就是讓人睡不成覺，過不成正常人的生活，劉春陽勸她彆急，等我們掙了錢以後，我們就罷手，讓這種日子一去不複返，要知道，創業艱難百戰多。但是乾什麼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隨著隊伍的不斷壯大，矛盾也隨之壯大，好多沒能力的人舉步維艱要求退錢，有一些人吃了藥沒達到預期的效果就來找劉春陽算帳，他們說劉春陽是一個騙子，劉春陽也覺著自己似乎成了騙子，但他捫心自問，自己並沒有誠心想去騙人，病人說你已經騙了人，你還不是騙子？劉春陽說我就不會騙人。為了洗刷自己的罪名，他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軀為他們尋找下線。不得不免費讓他們繼續吃藥。最後又把整的幾個錢又吐了出來。劉春陽駛入了快車道沒有回頭路，他已經無法停下來了。傳銷這個時候在全國可謂風起雲湧大有席卷天下之勢，卻突然有人說傳銷是非法的，國家準備取締，劉春陽說不可能。他仍然再繼續戰鬥。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一天晚上他照例觀看新聞聯播，這時電視節目主持人板著臉宣布國傳銷是非法的，必須予以嚴厲打擊和取締，劉春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傳言變成了現實，這使他終於受到了致命的打擊，他渾身上下終於冒出了恐懼的虛汗。媳婦哭著說不會把你抓進去吧，把你抓進去我們娘倆怎麼辦，天哪！劉春陽最不愛乾的就是非法的事情，他隻想做一個良民，可今天他卻走進了令人無法回頭的深淵。這個時候的劉春陽覺得錢簡直是一個禍害，人最可寶貴的是名譽，可他已經毀滅了自己的清白，騙子兩個字像利劍一樣穿透了他的胸膛。原來自己真是個騙子！第二天開始，無數的下線找他退貨，他狼狽不堪，於是就去找他的兩個同學，但就是這兩個同學說原來我們也沒有估計到這種結果，誰發展的下線誰負責，我們也無能為力。劉春陽沒辦法，他就拿出自己的錢讓下線們滿意地走了，留給他的是堆滿屋子的藥品，這些藥品他幾輩子都吃不完，人們評價說雖然傳銷是非法的，但劉春陽是一個老實人，聽了這些話他才鬆了半口氣，但接著家庭矛盾急劇升溫，老婆原來就不太相信這個傳銷，今天果然被她言中，女人無理也要取鬨，何況占住了理，那更是要吃人。社會上的輿論使他成為了非法分子，劉春陽自殺的念頭都有了。王學敏看在眼裡，知道他本質上是個好人，但耽擱了教學工作影響了其他老師，學校的好多老師前一段時間也是搞起了傳銷，他心裡很不痛快。劉春陽教書水平還是有的，他就誠懇教育批評了劉春陽，劉春陽決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同時，王學敏也讓段雨他們去勸他，讓劉春陽要想開，不要有什麼顧慮。段雨說傳銷開始的時候，國家並沒有說它是非法的。現在國家明令禁止，我們不乾就完了，我們還是良民。也許我們這一輩子就應該過清貧的日子，但隻要我們奮鬥，良知還在，我們無憾。好好活著吧，哥們。聽了他們的勸說，劉春陽哭了。他哭地很傷心，這一哭，劉春陽的酒量也哭小了，話也明顯少了。他常常一個人站在山頭上沉思，就像一個毫無知覺的人，或者像一位哲人。他實在想不通：自己怎麼就成了一個騙子？好在他還有一個做好老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