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裡坐在右首,靜聽著底下人回報,正端著茶在手打算喝,忽然身邊的丫鬟如意就走到身邊來,說道:“梨香院的珍珠有事求見太姨娘。”聽到梨香院,孫姨娘便驀地衝紀氏看了眼。昨兒夜裡她才讓何貴家的背著紀氏帶著衣料去過梨香院,她心裡有鬼!紀氏也聽到了,也瞅了眼如意。孫姨娘合上蓋碗,說道:“這裡正忙著,有什麼事情,傳話進來便是。”如意為難了下,說道:“珍珠說,需得當麵跟太姨娘說。”孫姨娘頓住,再往紀氏看去,紀氏這次沒轉頭,但凝神未動的樣子,卻很容易讓人看出來她在聆聽。“什麼了不得的事!”她佯怒著沉下臉來,將茶碗放回桌上,“雪梨出去看看!”簾櫳下一個二十來歲的大丫鬟頜首,往外走去。紀氏目光往旁邊略睃,遠處站著的綠萍也跟著出去了。出門到了廡廊下,就見前方翠竹下珍珠果然跟雪梨悄聲說著什麼,神態放鬆自如,仿佛很熟絡的樣子,邊說還邊笑著,哪裡像是平日在她們三房模樣?綠萍皺著眉頭回到廳裡。這邊廂珍珠餘光瞧見她離去,便就衝雪梨笑道:“就勞煩姐姐了。院裡少不得我,我先走了。”雪梨雖然不明白不過平平常常一句話,有什麼可值得巴巴地把她拉到這裡來說的?但伸手不打笑臉人,孫姨娘平素也是一慣地以笑示人,她便也就扯了扯嘴角,目送她走了才回來。紀氏心不在焉發完對牌,回到擷香院,第一時間便尋綠萍上前:“梨香院的珍珠是怎麼回事?”綠萍皺眉道:“不知道與撫碧院有什麼瓜葛,奴婢瞧著珍珠那蹄子與雪梨似是很熟的樣子,且說話還挑著沒人的去處,也不知有什麼勾當。”紀氏先前在攬月廳裡已經有了疑心,這會兒聽她這麼說,便就也鎖緊了眉頭思忖起來。“或許是求孫姨娘辦什麼事也說不定。”綠萍又道。紀氏略頓片刻,停下的扇子便又揚了起來。說的也是,沈羲就算三頭六臂,不還是府裡的姑娘麼?既住在這府裡,又哪裡有不求著她的地方!她把她紀氏給得罪了,便轉頭去尋尋孫氏,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她這裡且把這疑心撂下。到了翌日,沈羲用過午飯,又把珍珠給叫過來:“找個三房的人在場的時候,去趟撫碧院。”說完仍是與她耳語了幾句。於是下晌珍珠眼見著紀氏去了後園子散步,估摸著她往回走的時候,特意在她前麵不遠打橫路過,飛快地去了萬榮堂方向。紀氏倏地停步,凝眉道:“那是誰?!”紫微探頭看了眼,說道:“是梨香院裡的珍珠。好像往撫碧院方向去了。”紀氏心下立時一動,又是珍珠?又是往孫姨娘屋裡去?!她定立片刻,忽然就抬步折向左前方夾道,往撫碧院而去。才剛到院門下,就碰上珍珠從院裡出來,也不知道想些什麼,嘴角還有笑沒隱去。陡然看到紀氏,她立時站定,變了臉色!“我是鬼嗎?!看到我嚇成這樣!”紀氏心裡本就有疑,看到珍珠這副模樣,直以為她跟孫姨娘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厲聲斥她道。珍珠連忙躬身,退後兩步:“三太太息怒。奴婢因為走得急,沒料到會遇見太太,所以吃了驚。太太大人大量,還請恕罪。”到底是沈羲跟前的大丫鬟,也沒犯什麼大不了的事,紀氏總也不好因為這個而打她。回頭引得沈羲過來撒潑,又是頭疼。對於上回在梨香院的事,她說不忌憚也是假的。這裡看了她兩眼,便就問她道:“你上孫姨娘屋裡有事?”“回太太的話,無事。”珍珠道,停了下,又接著道:“不過是問問太姨娘,老太爺這幾日可曾對姑娘有彆的示下。”紀氏信她才叫有鬼!若這事放在原先她也就信了,可自打沈羲醒後分明她已然精似鬼,平日裡沈若浦有話下來,她躲都來不及,近來他安安靜靜,怎麼可能還會主動去問?她瞪眼落在珍珠身上,卻沒有再問下去。這蹄子她犯不著去打,以讓沈若浦覺得她這個當三嬸的欺負人。看她把話說的順順溜溜,這心不慌氣不喘的樣子,若是問她,也必定問不出什麼來。這麼想著,便就道:“走吧。”珍珠得了示下,稱謝之後立時走了。紀氏回頭看了她一眼,也順著竹林往前,從偏道往擷香院去了。回房這一路疑心卻在心裡頭瘋長!這孫姨娘與梨香院到底有什麼勾當?孫氏有協管中饋的權力,而二房裡如今是沈羲當家,雖然說他們梨香院頂不得什麼事,可是到底也是正經的沈家後裔!她們倆勾搭在一起……她實在不想這麼多心,一個孤女,一個侍妾,未免也太難成氣候!可深究起來,真是這麼回事嗎?孫氏從個侍妾混到如今扔有一半掌事權,並且到如今為止這府裡上下誰也不曾得罪,真是湊巧?再有梨香院。原先或許還沒什麼,可這次沈羲去掃墓,沈若浦居然發話讓全部少爺小姐都跟著去了,可見沈若浦心裡也還是有二房的。眼下二房被孤立,她孫姨娘若是能給她們點甜頭,沈羲能不跟她攪和在一起?彆說什麼孫氏是個侍妾而且隻生了個女兒!她才四十出頭,沈若浦也不很老,就是當不成填房,生不出兒子,她拿到中饋大權刮的這些油水,也足夠攢下筆家當,甚至添補她女兒!就憑沈羲近來的作為,她可再也沒法小看她。她們若是搭上了,回頭這好處誰得了還不一定呢!珍珠這一出現,竟鬨得紀氏一晚上百爪撓心,也沒睡好覺。翌日起來身上懶懶地打不起精神,便著了紫薇代去攬月廳傳話。哪知道這裡才吃了半碗粥,沈嫣便就帶著滿臉疑惑,自行撩了簾子從外頭進來:“奇了怪了,方才撫碧院的穗兒居然提了一籃子枇杷往梨香院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