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與溫嬋這檔子事,並沒有鬨出什麼大風波。一來沈羲委實未曾留下什麼把柄,二來溫嬋有她的顧及,也不可能大肆宣揚。不過因為有戚九在,沈羲還是知道溫嬋回去就“病”倒的事了。她從抿香院走的時候驚嚇歸驚嚇,可不像是什麼要病倒的樣子。再者她昔年在張家吃好喝好,身體底子夠硬,怎麼可能會被這樣嚇一嚇就病倒了?絕對是裝的!而當戚九再次帶回韓頓帶著木偶回書房的消息後,她也把溫嬋心思猜出了個**不離十。韓頓有權有勢有人脈,眼下她要動手,尋他豈不是最合適又最便利的麼?不過韓頓這邊究竟會怎麼選擇,她也很好奇。沈若浦也自他的渠道知道了這事。昨兒把人家韓家小姐給打了,今兒又把韓家老太太給嚇跑了,他不來抿香院看看顯然說不過去!下了衙見到廡廊下的沈羲,他便就衝她拉下臉來,並且冷哼了一聲。他不說話沈羲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便道:“這也不能怪我,人家老太太是自己來見我的,然後又把丫鬟下人全都攆走,要跟我私下說話。“我不過是順著她說了幾句,她就臉色白白地出了門,老太爺若要訓我,那我還覺著冤呢!誰知道人家是不是栽贓我呢?”沈若浦越聽臉色越難看。人家都六七十歲的老太太了,吃飽了撐的,特地跑來栽贓一下她?不過聽她把詳情說完,也挑不出她什麼理兒,那老太太要不是沒安什麼好心,能紓尊降貴跑來見她個小丫頭片子?平日裡不是吹得跟神佛菩薩似的,去劉閣老家裡赴了個宴,就說得連人家閣老都臉上添光了?怎麼這會兒倒不衿貴了,不請自來了?他心裡自有他的計較。不過他還是問:“你到底跟她說什麼了?”沈羲眨眼道:“真沒說什麼,就說她這通體的儀態可真好。”沈若浦當然是不相信的,不過她既然沒把柄落在人家手上,想想便也就走了。這邊廂晚飯後蕭淮也派了蘇言過來,接沈羲去彆院裡見。戚九仍護送她前去,這次蘇言則沒再攔著。到了倚蘭院,蕭淮正伏案寫字。聽到腳步聲他頭也沒抬說了句:“來了?”沈羲嗯了一聲,便走到他案前坐下,托著腮在燭光裡看他。許是才沐浴過,他頭發梳得十分整齊,拿雙龍金冠束著,一襲玄色起暗雲紋的常服。案上燭光將他的麵部輪廓完美勾勒出來,下頜線利落到找不出半點暇疵,慣性微凝的眉頭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撫摸。空氣裡有潔淨的味道,也夾著皂角的淡香。“看夠了嗎?”他垂著頭,漫聲道。沈羲放下手:“才看而已。”蕭淮唇角勾起來,直到寫完手裡那行字,才擱了筆衝她勾了勾手指頭:“坐過來。”沈羲走過去,挨著他坐著。“開心麼?”他拉著她雙手,隔一掌的距離仔細地看她。陡然挨得這麼近,沈羲略有些不適,但仍紅著臉點了點頭。她知道他說的是溫嬋那事兒,韓老夫人的轎子進了沈家大門,這種事自然有人告訴他的。蕭淮眉眼裡也有愉悅,轉而他斂一斂色,又道:“韓頓是韓老太太一手帶大的,他踏入仕途,也可以說是她一步步規劃出來的。“她對韓頓的恩情不淺,韓頓在有些事上或許會被她左右。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你想過了麼?”沈羲順手拿起他案上的紙鎮撥弄著:“我估摸著她會先讓韓頓來治我,韓頓不依,她才會另外想法子。“韓頓這邊,我賭他不會插手。插手這件事對他百害無一利,我的命事小,他的身份以及韓家一大家子的前途重要。”蕭淮點點頭:“他若要插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沈羲道:“真到了那地步,當然會請你幫忙。眼下他應該不會的。就是要為溫嬋出氣,他也頂多是為難為難我祖父。“可是為難他有什麼用呢?溫嬋要的根本不是這個。除非韓頓有十足把握,否則我想,他跟我們下手的機會不大。“他即便是貴為首輔,朝堂規矩也容不得他肆意妄為,他明麵上壓不了沈家,最後隻能來暗的。“若是來暗的,論起心計城府,我倒不見得會比他差多少。”她平靜而平淡地說著,不帶半點意氣。韓頓的本事也是張家學來的,她的本事也是張家學來的。女子與男子隻差在體力上,腦子上並沒有因為性彆而注定誰強誰弱。論經驗他確實比她會豐富些,但若論見識學問,她昔年在大秦皇宮與張解書房裡所見到的實例,接觸的明爭暗鬥的關係,並不比他弱。他六歲啟蒙後才入張家,而她卻是從記事起便已耳濡目染,她是嫡傳。何況,地位身份越高,所顧忌的以及被束縛的東西也就越多,他不會如她這麼放得開的。所以即便是沒法與他在朝堂上廝殺個片甲不留,但她目前若隻是針對個溫嬋而已,除去稍事迂回,應該不會太為難。“不過我目前沒有打算惹韓頓。”她又道。不管韓頓會怎麼選擇,他的身份都擺在那裡,去惹他沒有什麼好處。“惹了他,我就等於逼著他跟溫嬋一道對付我了。”倘若韓頓不動她,那絕對是因為抓不到把柄名不正言不順,若是落了把柄在他手上,他必然就不會猶豫了。眼下溫嬋已經被她猝不及防弄亂了陣腳,接下來她隻要不斷的激怒她,她的破綻將會越來越多。而她決意要除去她的心情,就是個極好利用的機會。蕭淮盯著她說完,才揚眉收了目光:“真能乾。都能跟首輔大人較勁了。”沈羲怪不好意思地:“我還不是狐假虎威?”不是因為他在背後撐著,她哪裡那麼大底氣?蕭淮看她乖順的像隻貓,內心喜悅。卻又抬起雙手枕在腦後,頭靠在壁上漫聲道:“考慮得這麼周密,這麼說來一天到晚就想著報仇了?我不找你,你就不想著來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