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有皇親進京,蕭淮韓頓等人連日要做陪,已經好幾天沒得見她。傍晚卻著蘇言送來一籃子點心,都是王府典膳司製的。沈羲問了蘇言幾句他好不好,蘇言原話帶了回去,又巴巴地跑回來送了個“好”字。翌日早上戚九回來了。眉頭皺皺地一看就不是很順利:“彌香居然至死都不肯說出來,小的都將刀劍刺進她肉下半寸了,她也隻一個勁地磕頭而不肯說。我怕弄大了讓溫嬋起疑,就沒再逼她了。”沈羲眉頭擰成了苦瓜節:“她居然還有這麼硬的骨頭。”“我看不是骨頭硬,是說了比不說下場更慘。”戚九道。沈羲深以為然。畢竟彌香還有家人在溫嬋手上。而她們也不可能冒著風險把她的家人全提出來。“你沒有說出讓她當細作的話吧?”她問。“自然沒有。”戚九道,“她應該隻是以為我是替柳絮出麵的。”沈羲點頭:“既然這樣,你就去尋柳絮,跟她談談,幫她把彌香弄出韓家,然後把她填補回去。”之前是為免麻煩才直接尋了彌香,既然她不老實,那就讓柳絮上,她相信隻要條件合適,柳絮會樂意的。戚九頜首,轉身要走。沈羲又喚住她:“這事晚上再辦不急。先跟我去趟掩翠樓看看。”雖說安氏不該會替溫嬋辦得了對付她這類的大事,可是她到底不放心。姓溫的心腸其毒無比,且心思也陰,之前因為心裡有鬼而栽在她手下,等她調整過來,不知道會出什麼鬼主意對付她。“不如我去把她殺了吧。”戚九道。行武的人手裡的刀劍總是會比嘴快。沈羲搖頭:“就這麼殺了她,那麼當年我死後的事情便再也不可能知道了。”溫嬋是怎麼得手的?或者說,當年刺傷溫嬋的究竟是什麼人?她的幫手究竟是韓若矩還是刺傷她的人?後來張解他們究竟有沒有猜疑她的死因?如果有,為什麼沒有拿下她溫嬋?他們又可曾抓到那批凶手?……這些答案,隻有溫嬋知道。就這麼殺了她,她便永遠也找不到真相。旺兒趕車,戚九和珍珠伴著她到了掩翠樓。跟門口夥計問了問,果然韓家有幾位女眷訂了樓上的雅座。但是樓上客滿,顯然已經騰不出位置給她們。沈羲指了處側對著韓家女眷們雅間的散座,讓珍珠先去占著位置。而她自己則與戚九往樓上來。臨邊的一長排雅室一麵對著戲台,一麵夾著過道。而過道這邊又有延升出來的飄台,可供看客們透氣或是間中閒聊。沈羲才剛路過那雅室,那簾子一掀,裡麵就走出個人來,原是要往前走的,卻在目光瞟了眼沈羲之後又停了下來。停下來半刻她又朝沈羲走過來,傲慢眼角儘顯著敵意:“真是巧。”沈羲卻不覺得巧,她本來就是衝安氏而來。宋姣作為韓家表姑娘,跟著舅母出來看看戲會會女眷,這多正常。她笑道:“宋小姐好。”宋姣身子站得筆直,眼角剜著她,冷顏道:“你還真是不放過任何可以巴著男人的機會。在這點上,看來我的確是輸給你了。”沈羲真真一頭霧水。但她還沒來得及出聲,身後就傳來道略顯意外的聲音:“嬌嬌。”她倏地轉身,隻見不遠處蕭淮帶著蘇言及幾名侍衛立在那裡,身軀巍峨如山,一絲不苟的裝束以及手扶的佩劍看起來不怒自威。但他今日一改素日的沉穩,穿了身月白色的錦袍,看上去飛揚華貴,仍然從頭到腳精致得要命。沈羲心下欣喜,待要走過去,身邊宋姣卻已不覺上前半步:“你剛才叫什麼?”她定眼望著蕭淮,目光灼灼地,麵上也詭異地起了些紅暈。沈羲腦子裡嗡地一彈,立刻也瞪向了蕭淮:嬌嬌……姣姣?!蕭淮繃著的臉上有刹那間的窘意,令得蘇言也扭頭看了眼他。宋姣滿身的刺忽然像是化軟了,眉目之間也化出兩分婉轉。她身板雖然還是挺得筆直,但又像是可以隨時折彎一樣。沈羲看了眼她,然後扭回頭瞪著蕭淮,穩步走過來,看看左右無外人,手便搭上他胳膊,暗裡狠掐了他一把。蕭淮陡遭施暴,手臂微微顫抖,表情扭曲,但是老實地沒縮手。接而他清了清嗓子站直,負起手望著對麵:“宋小姐誤會了。嬌嬌是我對內子的愛稱。是嬌養於室的嬌,不是您那個姣。”這聲內子令到宋姣幾欲吐血。然而這邊蕭淮說完又略為討好地低頭問沈羲:“訂好台了嗎?來多久了?怎麼會想起來這兒?”倒是把遠處的宋姣完全當空氣了。“查崗啊!”沈羲消了氣,睨著他。怪不得宋姣一見她就說她是來巴男人的,原來她早就知道蕭淮在這裡。蕭淮有笑意自眼底透出來。一張薄唇抿得全是春風:“真是來查崗就好了。”說完他又扭頭低下來,忍不住牽起她一隻手,往她手心不著痕跡地勾了勾:“我有事,你先自己玩。”“禮郡王來了。”說到這裡蘇言又輕聲道。沈羲站開,就見他身後賀蘭諄正伴著個中年華服男子走了過來。兩人有說有笑,賀蘭諄笑容完美,站定在蕭淮身旁,與他一冷一暖,風儀真是成雙。“沈姑娘也在。”看到她這裡,賀蘭諄目光略為幽深了些,淡淡打了聲招呼。沈羲點點頭。“先請郡王爺進雅室,我稍候就來。”蕭淮和顏悅色衝賀蘭諄打著招呼。賀蘭諄從善如流,引著那華服男子往前方走去。在外麵,他們倆的矛盾似乎就成了個傳說。忽然手一緊,回過神,蕭淮又正垂眼看她。她笑望著他,說道:“五郎今兒真好看。”蕭淮被這聲“五郎”逗樂了。一張酷臉再也繃不住,眉毛茬子裡都是蜜意。他抬手撫到她後腦勺,將要往懷裡扣,半路到底把手放下來了,改在她耳邊低低道:“晚上見你。”說完他便就直起身,神色如常往前去了。沈羲抬頭再看向雅室門口,宋姣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