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淮才剛沐浴過,披衣散發走出來。蘇言道:“管事的說下晌莊子裡已經有人來請過安,還問需要預備些什麼。”又接過侍官手裡一籃子金絲棗來遞上:“彆的都罷,屬下看著這棗子不錯,就留下了。”旁邊又有侍官端上洗乾淨的一盤子來。蕭淮邊理著袖口邊坐下,拿了一顆嘗了嘗,說道:“帶回去給姑娘嘗嘗。”蘇言這裡退下。角門內侍官揚唇與宋姣道:“抱歉,我們少主從來不私下見女客。”“你知道我是誰嗎?你通報一聲,他會見我的!”侍官笑容更加柔和:“不管是誰,哪怕您是嫦娥。”說完角門啪地一關!這力道倒是一點不柔和。宋姣麵色鐵青,努力了幾次才把心頭火強忍下來。……沈羲暈過去隻是因為被撞到頭。那陣眩暈過去她也就很快恢複了意識。醒來時窗外正嘩嘩地下著雨。戚九端了水過來給她:“事情都辦好了!姑娘也沒有受傷。一切都很好。”沈羲因為昏倒之前曾見到她擒住了韓述華,因此心裡已然有了數。她抬頭看看這簡陋的磚房,竟是陌生的,而她的夜明珠則代替油燈躺在床頭木幾上。“這是哪兒?我們回城了?”“沒有。”戚九把鞋給她拿過來,說道:“這是徐家守墓人留在山腰的屋子。“大雨阻路,人太多,姑娘又受了撞擊,現如今也沒辦法下山,賀蘭大人便讓咱們在此歇一歇。”“賀蘭諄?!”沈羲倏地被這名字驚到!花了數秒鐘尋回神思,她迅速自床上坐起:“這麼說剛才是他救了我?!”“是的。”戚九站起來,目光略有些複雜:“那會兒正危險,是賀蘭諄帶著大批侍衛上了山。“也多虧他來的及時,不但救下了姑娘,並且把所有凶犯,不論死活的全部抓了回來。現如今連一個跑回山下的都沒有。”沈羲忽然間又說不上什麼感覺了!全部人都抓到了她當然高興!可賀蘭諄是燕王的人,她趁著蕭淮不在而大半夜地趕到前朝勳貴的墳園裡來,即便是因為溫嬋母女的暗算,這顯然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把它圓回去!何況她還擒住了韓述華……人家怎麼說都是官眷,沒有個合適的理由能說得過去嗎?可現如今他不但知道她擒住了韓述華,還替她把所有行凶的人都抓住了?她靜默片刻,忽然放了腿下地,徑直走到窗前。窗外大雨瓢潑,而屋簷下則立著許多侍衛。而東側簷下則還綁著一溜過去十幾個黑衣人。她默默一數,加上地上躺的,竟是十六個!這個數字正合先前在半路襲擊他們的那八個,山上埋伏的八個!也就是說,所有殺手真的一個都沒少地全擒住了!她倏地轉身:“我睡了多久?”“不到半個時辰。吳騰劉撼已經去了盯韓家。咱們帶來的人在另外的房間。徐靖和張盈的墳並沒有被怎麼毀,道士和莊稼漢們也都關了起來!“但從他下令開始到行事完畢總共不過兩刻鐘!”兩刻鐘!這麼短的時間,他就把所有人全部抓獲,這得需要多雷霆的手段!戚九沉了口氣,又說道:“吳騰他們壓根沒有上山,到目前為止,他們應該還不知道姑娘的去處,不過我已經把姑娘平安的消息告訴了他們。”沈羲定立未動。頭還有些痛,但這並不妨礙她的思維。她雖然確定溫嬋逃不了了,可眼前這情況……而他出現在這裡又多麼不合常理……他究竟是不是賀蘭諄呢?“他在哪兒?”她問。窗外雨聲嘩嘩,擊起的泥濘飛濺在破敗的屋簷下。賀蘭諄麵朝雨幕扶劍而立,夜幕下他身軀靜如玉雕,又挺拔如佇立在天地之間的至尊者。“大人。”沈羲走到他身後。他頓了有片刻才轉身,夜色裡看過來:“醒了?”素日清悅的聲音聽起來無端地有些發啞。沈羲點點頭,抬頭端詳他目色,但可惜夜太深沉,壓根看不清。“大人救命之恩,沈羲定當銘記在心。隻是我很好奇,大人怎麼會到這裡來?”感謝的話乾巴巴地聽起來仿佛沒什麼誠意,眼下的她也感覺他並不太希望聽到她廢話。但她不能不問清楚。畢竟他是燕王心腹,而他與蕭淮又矛盾,再加上燕王父子不和,倘若他是因為替燕王盯著她,然後剛好就碰上這件事了呢?倘若是這樣,她的麻煩就大了。而倘若不是,那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又是什麼?“我奉王爺之命去屯營裡辦點事,經過驛道看到有人打鬥,就帶著人去看了看。“誰知道一問之下居然是世子的兩個影衛,他們說你往這邊來了,我運氣好,找了找也就找到了。”他望著前方泥濘,聲音聽不出什麼喜怒。但這回答卻無懈可擊。燕王心思那麼縝密,他能得到他重用,他必然不會是不拘言行的人。他當然不可能大半夜地假奉燕王的命令出城去屯營。何況真偽與否,吳騰劉撼那裡她也是能問得到的。這麼說來,他就當真隻是巧遇?“外麵風大。”正踟躊間,他又攆起她來,“不是還有事情要辦嗎?趁著雨沒停,趕緊去吧。”沈羲心下又是一怔……他這是什麼意思?她眼下除了反擊溫嬋,還能有什麼事情要辦?他這是打算放水?“我看就是放水。”回到屋裡之後戚九道。“不然的話我想這會兒我們這一大幫子人,應該已經快到王府了。“反正到目前為止他並沒有問過我隻字片語,好像對姑娘與韓述華之間這樁事並不關心。但是我覺得,他不應該全不知情。”沈羲望著她沒吭聲。戚九忍不住,又說道:“你不是說他跟徐將軍長的很像,會不會他是徐家什麼人?”沈羲深想,搖搖頭:“燕王不會那麼粗心。”燕王的城府跟燕王府一樣深,他怎麼可能容許身邊有身世可疑的人存在。“算了,先不管!把韓述華帶過來,再送個消息給溫嬋!”她沉聲道,“就是要被燕王扒皮,我也得先把溫嬋的皮給剮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