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聽完賀蘭諄的話,在原地又蹲了半晌才起來。她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進來說這句話,但她的心還是倏地安定了下來。“謝謝。”她衝他揚了揚唇角。他目光在她臉上留連了會兒,走到韓述華跟前:“宋夫人還有什麼底牌可得趕緊亮,你該知道,既然我來了,那這件事情可就不是你們撒撒潑就能了結的。”如果說韓述華之前懷著些僥幸,覺得後果並沒有她想的那麼嚴重的話,那麼在親眼看到沈羲眼裡的殺機,還有賀蘭諄的出現之後,她便已再也沒有什麼期望了!溫嬋不會來,她就是來了也未必會救得了她!賀蘭諄來了就代表事情已經走燕王府的明路了,彆說驚動燕王,就是一個蕭淮也會讓她們吃不消!她語無倫次,連呼吸也變得不暢起來。賀蘭諄又走了出去,而沈羲看向韓述華,過了片刻,又笑了起來。韓述華更是顫抖起來!誰說她不怕死?誰會不怕死?!但沈羲說出口的一句話卻令她幾疑聽錯“想活著回韓家嗎?”她說道。“……你想怎麼樣?”她牙齒都開始在顫抖。“呆會兒下了山,你回韓家幫我去問溫嬋幾句話。半個時辰之內問明白回來了,我就讓你活。”沈羲語氣沒有一絲起伏,仿佛剛才的憤怒與恨意全部已經去了。“什麼話?”韓述華緊咽了口唾液。“你幫我問她,當年在相國寺她得手之後,是誰往她肩上捅的那幾刀?”相國寺後小胡同?韓述華臉上一派怔忡!連隨後走進來的戚九都愣了愣。“如果不去,或者去半個時辰之內還沒回來,那這些人我就全部移交給王府。”沈羲道。韓述華五指自地上摳出滿手的泥來!天下人都知道賀蘭諄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燕王的態度,沒有能在燕王府定獄裡不說實話的犯人!這些殺手落在在霍究手上沒有不招供的可能!一旦燕王看過他們的口供,那麼到時候哪怕宮裡不出聲,就憑燕王府也能將他們宋家誅個五族!溫嬋百般算計,又避免在城內動手就是為的避開燕王府的人,可沒想到她除了漏算了沈羲一個隱藏的武功高手,還把王府的人也給漏算了!她至今不知道賀蘭諄怎麼會帶著侍衛到這裡來的,她至今也不相信她敢真的把這件事讓蕭淮知道!更不敢相信她會讓燕王知道!但無論如何,她的確是走到這一步了。哪怕她回頭被蕭淮千刀萬剮她韓述華也看不到了!現如今她哪裡還有什麼逃脫的機會,彆說是她,就是溫嬋也逃不脫了!她實實在在地成了她沈羲砧板上的魚肉!“我去問了,你真會放了我們嗎?”她顫聲問。沈羲揚唇:“半個時辰,多一秒鐘我也不答應。但是事情得問清楚,問不清楚回來,你也知道後果。“溫嬋眼裡隻有她自己,這點你應該有底。你和宋姣都被她坑了。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好好把握。”韓述華咬緊牙關,如即將脫水而死的魚一般喘起粗氣。沒錯,她是被溫嬋拖下水的!宋姣也是被她拖下水的!她的親娘不保她,可她還有她自己的兒女家人要保!如果隻是問幾句話就能抽身,她沒有理由不去做。“好,我去!”戚九把韓述華帶走又回來,看她在椅上靜默,不由道:“真的不殺她嗎?她回去不來了怎麼辦?”“她逃得了嗎?”沈羲抬了抬眼眸,眼裡陰冷陰冷,“溫嬋為了徐靖不惜殺我,如今她們又讓宋姣去迷惑蕭淮,我怎麼可能不殺她!“但就這麼死在我手裡也太便宜她了。”戚九眼裡有迷茫。死在她手裡,還叫便宜?“你說溫嬋會等死嗎?”沈羲忽然笑道。“她不會。她會像當年跪在我麵前請求做我的奴婢一樣,抓住一切可以保命的機會。”戚九想象不出來。她問:“她會不會找韓頓幫忙?”“犯下這麼大的事兒……本來會,現在卻不會了。”她笑了笑。沈羲找到賀蘭諄的時候,他仍立在廊簷下,天邊黑色已經微微變淺。他轉過身:“問完了?”她點點頭,凝眉道:“不知大人究竟會如何處置這些凶犯?又會如何跟王爺稟報此事”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看他。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不願意把凶犯在這種情況下移交王府。賀蘭諄看她半晌,說道:“沈姑娘能不能幫我保守一個秘密?”沈羲心下一跳:“什麼秘密?”關於他與徐家的關係嗎……他波瀾不驚道:“我今夜未曾去到屯營,並且滯留至今,恐已瀆職。“我想撒個謊,說是途中大雨阻路,隻好在農戶家裡避雨。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幫我保密?”沈羲啞口無言。幫他保密?意思是,他真的不打算把這件事上報燕王?!“那這些凶犯怎麼辦?”這些人她肯定是想自己留著的。但是若提出來,會不會又有些得寸進尺?“還有侍衛們,他們會保密嗎?”侍衛是王府的人,這個又怎麼能防得住呢?賀蘭諄望著雨幕,幽幽道:“你若不想讓彆人知道,便一定不會再有人知道。“凶犯我會替你尋個妥當的時候安置。要怎麼處置他們,是私下了結,還是想走明麵討回公道,你都可以自己拿主意。”沈羲心下大鬆!這麼說來他今兒帶來的侍衛還是他自己的人?!她屏息看他片刻,清了下嗓子,又說道:“不知道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幫我?”這多不合情理!賀蘭諄靜默著,然後道:“救你是剛好趕巧,不想走王府明路是我也不願意沾惹這前朝勳貴的事兒。“至於幫你關押犯人,則是既然打算不走明路,便須得將首尾收拾乾淨。“除此沒有什麼彆的原因,沈姑娘不要多想。”沈羲愣了愣。“姑娘,韓述華已經押上馬車了。”戚九走了過來。沈羲看向賀蘭諄。賀蘭諄走入雨裡:“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