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藥香更濃,有點亂,猜想應該是被戚九驚動後臨時搬了家,還未曾來得及收拾好。柳夢蘭吹了吹書案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在案後坐下來,然後示意沈羲坐到對麵,伸出腕來。並且當真問起了晏綏她的名字。晏綏答出來,他才將手搭在她腕上,讓晏綏先出去。晏綏猶豫著看了眼沈羲,末了跟她打了個讓她安心的手勢,出去了。沈羲收回目光打量柳夢蘭,柳夢蘭卻忽然睨著她:“你沒懷孕?”沈羲愣住。“沒懷孕你來找我乾什麼?!”柳夢蘭把手一收,立時板起臉來。沈曦再見多識廣,此時一張臉也開始掛不住。合著這老家夥一天到晚就專門給婚前懷孕的女子善後?她笑道:“柳大夫真是一語驚人。莫非我就不能來找你開個調理方子?”柳夢蘭冷笑:“你膚色紅潤,眼神清明,精氣神俱佳,恐怕連月信時間前後都不會超過三天,你需要調養什麼?!“哦,我知道了!定然是你才破身不久心裡擔憂,所以才來尋我診脈?”“姓柳的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戚九忍無可忍,一拳捶到桌麵上!柳夢蘭立時抄起柴刀,進入備戰狀態!沈羲咳嗽了一下,說道:“柳大夫看起來對千金婦科十分擅長。”柳夢蘭目光從戚九臉上轉向她:“你有眼無珠了!隻要出得起價錢,內外科跌打損傷,我可以給你包圓!”說完他又看著戚九:“我是不是見過你?”“沒見過!”戚九怒道。“你們是赫連人?!”他柴刀指過來。然後看著沈羲:“怪不得你一身的傲慢之氣!”沈羲挑眉,還從來沒有聽誰說過她傲慢!“赫連貴族們最喜歡裝模作樣,他們哪怕是再禮賢下士,再親厚寬仁,骨子裡的傲氣都是丟不掉的!“幾百年積累下來的底蘊,怎麼可能掩得乾淨?你眼裡的傲慢,老夫再熟悉不過了!”沈羲對這個不否認。赫連人的確是尊卑觀念極重,擱在前世,她也是不會把妾侍和庶子女們放在眼裡的。丫鬟們在她跟前再受寵,那也不能越過一絲禮去,直到這一世她與裴姨娘她們相依為命,這情份才又變得不同了。她看著柳夢蘭,說道:“聽柳大夫的意思,與赫連貴族們很熟?”“怎麼不熟?十幾年前,滿大街的不都是!”柳夢蘭沒好氣。瞥了眼她們,他晦氣地自抽屜裡拿出紙筆開方子,一麵恨恨地道:“要不是皇帝沒用,讓拓跋人鑽了空子,老夫今日還能躲在這種地方苟且偷生?!“五十兩銀子!拿來!”寫完後他啪地將方子拍在她麵前。“這麼貴?”沈羲凝眉。一張方子五十兩銀,夠他一個人吃喝一兩年的了吧!“你值得這個價錢!”柳夢蘭冷笑:“一個赫連人居然能夠堂而皇之在京師行走,而且還渾身錦繡,養著這麼多高手,可見混得不錯。“老夫雖然怨恨大秦皇帝,卻也瞧不起認賊作父的孬種!五十兩銀子一點都不貴!”戚九站在旁邊,目光有點冷。沈羲卻笑了:“我可沒有說過我是赫連人。”“是拓跋人那就更好了!”柳夢蘭冷臉道:“看模樣你家裡也是當官的吧?如今天下都是你們的了,還在乎這五十兩銀子?”沈羲笑道:“柳大夫把赫連人和拓跋人輪番這麼罵,怪不得隻能住在這寒窯。”“你是不是想說我怎麼不怕人滅了我?”柳夢蘭冷笑:“小皇帝如今路都沒走穩,他們有心思來對付我一個平頭百姓?“罵他們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想替朝廷殺我,早就殺了,還會等到現在?”沈羲笑而未語。接而拿起這方子來看了看,她說道:“不知道柳大夫看出來我哪裡不足?”柳夢蘭一把將方子奪回去:“你體質尚可,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我這方子能讓你固本培元,讓你頭胎順利生產一點問題也沒有!”沈羲臉色沉下。戚九怒道:“胡說什麼?!我們姑娘還是閨女!”“就算是閨女,照年紀來看也快了。”柳夢蘭聳了聳肩說道。“婦人頭胎可無異於跨鬼門關!五十兩銀子保你一條命,這怎麼著都劃得來不是?!“而且我還可以奉送你一份後宮專有的閨闈養生秘籍,保你五十歲還能生孩子!”他又自抽屜裡拿出張紙來揚了揚。戚九想劈死他!沈羲略靜默,卻笑道:“的確是劃得來,但這五十兩銀子我卻不能白出。“畢竟我也得等到生過孩子之後才能知道你這方子有沒有是不是?“所以柳大夫想賺我這五十兩銀子,那就須得跟我回去當人質,直到這方子見效之後為止。”柳夢蘭將方子護到懷裡:“那你想都不要想!我怎麼可能上你的當?!”戚九啪地一掌拍在書案上!沈羲笑道:“柳大夫不從,那我就隻好用強了。”“少拿這套嚇唬我!”柳夢蘭瞪了眼戚九,接著把手畔的柴刀也啪地拍在案上,冷笑道:“老夫手無縛雞之力,若無點自保的本事,還能活到現在?“大不了我就先死給你們看!“不過我想你們專程跑到這裡來,總不會真的隻想要老夫一具屍吧?!”沈羲被這無賴倒弄得有些啼笑皆非起來。想了想,她說道:“聽說柳大夫得罪的人不少,既然你也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命,那你為什麼不肯跟我回去?“至少我可以保你衣食無憂,也強過如今這樣驚弓之鳥的日子。”“給我砸!剩下的給我去把他拖出來!”恰在這時門外傳來粗鄙的聲音,透過沒有窗門的窗戶看過去,隻見一個穿著葛衣的粗壯漢子帶著十來個打手驀然出現在院裡!看到院裡的吳騰他們,漢子們頓了頓,但緊接他卻撩唇笑起來:“看來咱們來遲了,讓人給搶了先!兄弟,哪家的?”為首的漢子把吳騰同樣當成了來尋釁的打手,跟他打起招呼來。沈羲微笑望著柳夢蘭:“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柳夢蘭早已經額上冒汗,站身立在屋中央,急得往屋裡四處左顧右盼起來。他忽然定住,冷眼瞪著沈羲道:“你們是一夥的?!”沈羲歎道:“不是。事實上我也想知道柳大夫究竟得罪了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