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抿香院,才知道原來沈蘅在園子裡蕩秋千,蕩著蕩著那繩索一斷,整個人就順勢飛去了魚池裡!這會兒人已經被撈上來,正躺在抿香院的耳房裡,七歲大的孩子還未從驚魂中回神,蜷成一團蒼白地望著地下。裴姨娘正親自喂她薑湯,她呆滯地接著,目光瞧見沈嫣進來,立刻驚叫著又往角落裡縮。沈嫣眉頭皺了皺。她本來就不喜歡她,眼下看到她這模樣更是布滿了厭惡。“應該是有人在秋千上動了手腳,戚九去看過,說過那繩索斷口齊整,似乎事先被人用刀割過。”沈羲站在她身旁,緩緩說道。沈蘅被喬氏養了七年,多少遺傳了些生母的心計手段。沈羲也不喜歡她。但是她眼下的驚慌不像是假的。她又相信沈嫣不會去做這些事,那麼還有誰會做這些動作,並不難猜了。“不管什麼樣的傷害都會影響一個人的抉擇,尤其是一個處處受冷落的人,這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回去告訴懋哥兒,不要再因為圖逞一時之氣,給自己將來樹立敵人。“她如今是你父親的骨肉,不是喬氏的女兒,如果他不學好,我不介意親自教他。”沈嫣心頭發凜,垂首稱是。沈懋年紀隻比沈蘅大三個月,他雖然小,但也難防身邊人暗中挑唆。眼下這個時候,不,應該說是自此往後,沈羲都不會容許府裡出現內宅不睦的狀況,她比誰都清楚。倘若沈懋再犯,搞不好沈羲會連沈崇光的麵子也不給,親自把沈懋抓過來管教。但看看沈梁如今的風範氣度,讓沈羲管教沈懋並不見得是件壞事……她攬著她胳膊,撒嬌道:“不如姐姐一並代勞也好。”沈羲勾唇望著她:“你打算去了梅家生了孩子,也丟回來讓我管教?”嫁去梅家生孩子?沈嫣手一鬆,臉也垮下來。沈羲看在眼裡,心裡替她難過,麵上卻淡淡道:“下個月梅家就要上京,你趁早做準備吧。”該邁的坎就不能優柔寡斷。就好比,她與韓家這一樁。韓凝自打橫了心,那股子心氣又上來了。這幾日晨昏作息十分規律。早飯後她便著人去林女師所住之地帶她出來。昨日在尋過林女師之後,她又依樣去尋過另一位姓王的女師。出乎她的意料,沈羲竟頗得人心,這二人說辭如出一轍,不管她怎麼誘導,都壓根沒有吐露出半句於沈羲不利的事跡。當然她也沒有強迫她們作偽證,這是不牢靠的,而且也太兒戲,但是她卻可以利用她們下個更大的套。然而她這裡才剛拿起針來準備做女紅,派出去的人就飛快回來了:“姑娘,不好了!“那林氏與王氏一夜之間與家人全都消失了!咱們的人尋了她們去過的所有地方都沒有發現!”韓凝指尖一疼,一滴血珠自針下冒出來。她也顧不上擦拭,起身走過去便道:“怎麼回事?不是派了人在四麵看守麼?!怎麼還讓人跑了?!”“咱們那四個人也說不清楚,屋裡也沒有打鬥痕跡,他們甚至連打盹都沒有!“不過屋頂的瓦似乎動過,猜想是他們從房頂逃走的!”韓凝麵色有些發冷。她知道沈羲勢力不小,所以才會特意掩藏身份在翠蔭樓見她們,又著人暗守在她們住處看沈羲會不會上鉤的。沒想到就這樣還是讓人在眼皮底下把人弄跑了林氏王氏拖家帶口肯定沒辦法走得神不知鬼不覺,這若不是蕭淮乾的,就定然是沈羲了!她這樣小心都讓她察覺了?“姑娘,要不要知會五城營,讓他們搜尋搜尋?”韓凝緊鎖雙眉望著她:“他們既然走得這麼乾淨,你以為還會留在城裡等著我去抓嗎?”來人便不吱聲了。韓凝略有些頹敗。她忽然覺得她的計劃是好的,可要想真正達成,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她究竟比起沈羲來差在哪裡呢?她受的教育不比她少,見識的人和事也不比她少。她遭遇過那麼沉重的打擊之後,好不容易振作起來複仇,結果才出手就一拳捅在棉花裡。她又忽然覺得自己像頭困獸,眼下不過是在為掙點麵子而作著最後的掙紮。事實上,她就算真做到了,她也還是沒辦法像從前一樣做回高貴清白的韓家二小姐,她就算成了,也不過是最後再幫了韓家一把。可她又實在不甘心。因為到目前為止她輸得太窩囊。“把他們叫回來。傳我的話,把沈羲給我盯緊了,無論她跟什麼人接觸都來告訴我!“然後”說到這裡,她又停下來。溫嬋死之前留下的那些疑點給她印象太深刻了,徐家墳園,她們的生死之仇,還有韓敏從相國寺後頭帶回來的沈羲所說過的那些話。她知道張盈是死在相國寺後胡同的,死的時候溫嬋也在。而沈羲又是在那小胡同裡跟韓敏說的要來尋溫嬋索命,所以她有什麼理由不把她聯係到張盈頭上去?當然,她也不能肯定。畢竟她沒有聽到溫嬋親口肯定。但她總有種預感,她的確是有把柄可抓的……隻是如今沈羲有了提防,她恐怕也得更加謹慎才是了。沈羲在隨著黃氏巡視大廚房的時候聽到了韓凝的人撲了個空的消息。她淡淡揚了揚唇角,沒作聲。這次是托了沈嫣與霍究的福,讓她提前知道了。不過就是沒有他們,韓凝也撲騰不出什麼浪花來。她既然盯著赫連人這事不放,自然還會設法尋她的把柄。但她並沒有再來驗她的血統,估計對她這身軀還沒有再起疑心。那她是在懷疑她的“裡子”?“一共六十桌。男客三十四桌,設在歸雁堂。女客二十六桌,設在懷秋堂。“主菜十六道,另有冷熱小盤外加羹湯點心,均是照目前京師貴胄裡最上等的規格來的。”孫姨娘一麵稟報一麵視線在黃氏與沈羲之間來回轉。黃氏點點頭,繼續往下一個地方走。直到來回走了兩三圈,反複確認過不會有問題,這才各自散了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