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門下想了許久,而後不動聲色地拉著沈嫣退出房門,到了廡廊下。“霍究受了傷,眼下凶手無影蹤,王爺世子沒有確切消息回來之前,今夜之事定不會輕易傳回城內引起躁動。“我若讓柳夢蘭隨侍衛過去看看他的傷,他必定信不過他,所以我想親自帶他過去。順便看看他查出什麼來了沒有?“你在家呆著,有什麼事即刻讓旺兒來告訴我。”其實並不是怕霍究信不過柳夢蘭,而是怕他看出柳夢蘭身份,徒增枝節。而最主要的則是她很想親身去看看此事究竟與韓頓有無關聯?沈嫣這裡聽說她去尋霍究,皺了眉道:“那豈不危險?”沈羲搖頭:“城內是絕對沒有人敢動手的。“方才伯父又說霍究已經傳信給武寧伯,現一路上都有王府的人巡邏,去彆的地方不好說,去碼頭這一路上是斷不會有事了。”沈嫣想了想,說道:“還是我去吧!”霍究對沈羲有疑,此事她還未對沈羲說過。而蕭淮不在,她可不能在這當口讓他與她碰麵起什麼衝突。“你去?”沈羲凝眉。“我到底是活過兩輩子的人了,心裡有數的。”沈嫣道,“再說姐姐的身份比起我來要危險得多,你把侍衛都給我,我定將事情幫你辦好。”沈羲認真想想,倒也沒再堅持。“那你記住,彆讓柳夢蘭跟他多說話,看完傷就立刻帶他離開!還有,切記打聽一下進展。”她交代道。沈嫣點頭,隨即就在吳騰他們護送下帶著柳夢蘭出門了。吉山營位於京師西北方兩百裡處,入夜的屯營並不像想象中靜謐,畢竟軍中最高統帥於傍晚時到達,眼下還正燈火通明。衙署裡燕王立在公案下,聽部將們例行稟報完之後,隨即點點頭,將軍報遞了給身後的典史:“天色不早,去歇著吧,明日早飯後,校場練兵。”眾將下去,屯營參將林鳳儀上前引路:“王爺還是住上回的廂房罷?雖是偏些,倒也清靜。”林鳳儀花白胡須,是燕王府的親軍將領。燕王一路與他到了衙署後方的偏院,交代了兩句明日操演之事便進了房。侍官早已經備好熱水,替他解下佩劍。正卷了袖子往盆架前邁步,他走到半路腳步卻忽然緩下來,側耳聽聽,接著才又不緊不慢接了侍官手裡帕子。盆架是靠牆立的,洗臉的當口人便不能不麵牆而站。他這裡才剛屈下身,半開的窗戶處便倏地傳來道利器破空的聲音!三四枝短箭帶著寒光以驚人的速度接連直指他脊背而來!侍官扯嗓大喊:“王爺!”聲音出來的當口便聽噗的一聲,那三四枝短箭已直接沒入牆壁!屋裡暗影一閃,哪裡還有燕王的影子?連同他一起不見的,還有他隨手擱在桌上的長劍!小院裡忽然飛沙走石,月色下牆頭不知幾時多出來數十道黑衣人影,每一個手裡皆持著弓駑,目光銳利指向持劍立在階下的燕王!月光將隨行的他照得如神祗般冷然肅穆,迅速圍聚在周身的紫衣侍衛也如同伏魔的羅漢!但牆頭上的弓駑手行動更為迅速,眨眼的功夫那短箭已如驟雨般發源源不斷地襲來!燕王雙目陰鷙,第一枝箭到達的刹那已騰地躍起,紫衣侍衛們與此同時利落地擊向各方!月色與燈光交輝下蟒袍上的龍紋閃動,伴隨著它主人的騰空,渾然已成為一條矯健的銀龍!銀龍所至之處,牆頭上弓駑手無一不翻身栽倒。“王爺!”帶著將士趕至的林鳳儀迅速前來助陣。燕王利落退回階下,冷眼往各處一掃,忽然間又揚掌往頂上一擊,廊頂傳來轟隆巨響之時,兩道人影也隨即捂胸落在地上!他反轉身往前一刺,那沾滿了血的劍尖便直直刺入其中一人唇齒!一個令人尚未看清楚的劍花挽完,其舌頭已血淋淋地被挑出到地上,而血水裡還有顆花生米大的毒藥!那慘叫聲還未曾消逝,其右臂與兩腿便也已齊根斬下,方才還殺氣騰騰的凶手,此刻已幾乎成了具“人彘”!“拖下去!”他反身站定,餘下的一人已經先磕了舌底毒藥,他也不過是掃了一眼,便提著劍回了屋。蕭淮與賀蘭諄趕到吉山營時,屯營裡雖然沒有打鬥聲,但是燈火通明人影綽綽。“到底出事了!”賀蘭諄凝眉,策馬直接跨過牆頭。過了牆頭才發現蕭淮沒跟來,回頭一看,他神情複雜立在原地,似是忘了前來的目的!賀蘭諄心下一凜,大喝道:“你還愣著乾什麼?!那是你爹!”蕭淮緊握馬韁,眸子裡暗光閃動。賀蘭諄似看穿他,倒轉回來,齒冷地瞪著他道:“你有本事,就親手去殺他!讓他輸得心服口服!“眼看著他死在彆人手下,你也不過是韓頓之流,算得什麼英雄好漢!”蕭淮目光轉落到他臉上,咬咬牙,到底策馬進了門。燕王所在的院裡乾戈已平。將士們正指揮著士卒們清理屍體。林鳳儀深垂著頭在稟報進展:“……屯營各處防守並無漏洞,這夥人應是臨時進營打算與屯營將士搶奪時間突襲的。“而對方總數三十六人,除去王爺留下的一人,以及暈迷過去的兩人,餘下三十三人已全數擊斃!”說到這裡他又抬眼覷了下上方,小聲道:“王爺威武。”雖然說將士們來得速度不慢,可是這三十六個人至少有三成是死在燕王手裡,而剩下又有一半則是死在侍衛手上。最後三成才是被他們所誅。所以他們來不來,其實影響不大。而關鍵是,殺了十幾個人下來,這位王爺居然連袍角都未曾被劃破分毫。原道十幾年安逸下來,他怎麼著也比不上當年,可哪料他除了容貌不老,竟然寶刀也未老。容貌未老的燕王麵沉如水望著門口,看不出釋然,也看不出怒色。“王爺,世子與賀蘭大人來了!”直到聽到這裡,他的目光才微微移動,下意識往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