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二話沒說,率先出門準備撤。然而才走到樓梯口,下方就傳來掌櫃的招呼聲:“……韓閣老這邊請!”沈羲正好立在欄杆處,透過院中一株梧桐樹往下看,樹葉那頭的店堂內,果然是韓頓站在那裡!這下卻連走也走不了了!戚九他們是沒有問題,飛簷走壁莫不能行,但她與穆氏到底弱質,怎麼可能翻牆匿走?再說了,就算她翻牆,跟隨的下人又如何退走?“跟我來!”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身後就傳來熟悉的微啞嗓音。蕭淮不知幾時到了身後,拖起她的手隨即回到屋裡,自打開的窗口一躍而下。身後戚九見狀,甚有默契地攬住穆氏與她的媽媽也自窗口躍了下去。隨後隱藏的侍衛則幾時是同時將桌麵上的殘茶以及穆氏的東西一並收拾走了。說起來是慢,行動卻也不過眨眼之間,窗下早有常服的侍衛等候在這裡,等到他們落地,一架馬車已剛好駛到,幾個人上了車,隨即就自院門口大搖大擺地出了去。韓頓與掌櫃的揚唇:“我有兩位女眷在貴店消遣,煩請帶個路。”這一帶雖然少有官戶,也不是什麼權宦們酷愛光顧之地,可對於韓頓這號人物,掌櫃的無論如何也是認識的。莫說他直言相告約了女眷在這裡,就是說句隨便走走看看,他們也沒有不讓的理兒。這裡連忙問來女客所在的房間,恰恰又隻有一間,便就哈著腰引著往樓上去。到了樓上包間一看,隻見裡頭乾乾淨淨齊齊整整,哪裡有什麼女客?根本連有人光顧過的痕跡都沒有!韓頓眸色深沉,走到窗前再一看,樓下隻餘一庭草木,也沒有人。夥計見狀也是一頭霧水,搔了搔後腦勺迷糊地道:“興許是先前付賬走了?小的忙忘了……”馬車裡沈羲驚喜地問蕭淮:“你怎麼會來?莫非是劉淩告訴你的?”蕭淮道:“我與霍究回王府,正碰上劉淩過來,所以知道了。”說完又望了眼驚魂初定的穆氏,與她道:“你們怎麼這麼不小心?讓韓頓察覺了?”穆氏忙道:“這不怪沈姑娘,定是我太大意了。我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他竟防我如此之深。”沈羲握住她雙手,微歎道:“回頭我送你去前麵相熟的鋪子,他們會證明你一直在那裡挑綢緞。“隻不過韓頓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他既然疑心了,那麼夫人回去後可得萬事小心。“倘若需要我,可以在隨便在哪個門檻外做點什麼標識即可。”穆氏反握著她,點頭道:“我了解他,他這麼樣,我也已經豁出去了。你等我的消息,等我把敘哥兒送走,便不會坐以待斃了!”沈羲知道她此刻心情,遂點點頭,不再說話。送了穆氏到距此不遠的綢緞鋪,交代了掌櫃之後沈羲才回到車上。蕭淮還有事,將她送回學舍也就走了。而韓頓在茶館裡呆了片刻,轉而也收到了穆氏在街口綢緞鋪看綢緞的消息,駕了馬行過去,果然就見穆氏坐在店堂裡,身旁已堆了許多匹妝花緞。見到他跨門進來,她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驚色,但卻捕捉不到絲毫慌亂,甚至立刻還站了起來走向他:“老爺怎麼在這兒?”韓頓盯了她良久,隨後才略掃了一眼屋裡眾人,隨口般地道:“正好在附近吃茶,聽說你在這兒,順道過來看看你。“怎麼樣,挑好了嗎?還缺什麼不曾?”旁人瞧著打心底裡露出羨慕,不想韓閣老對夫人竟體貼纏綿如斯?看來前段時間外頭傳聞韓閣老與夫人恩愛都是真的。穆氏卻隻對他的假意感到惡心。在外麵裝得這麼真,日後私下裡就是弄死她,也絕不會有人懷疑到他會弑妻吧?但未免他起疑,她全程也配合得緊。接下來韓頓到底沒曾問過她什麼,隻是有意無意問了掌櫃的幾句,隨後二人就回了府。經蕭淮他們打點過的地方,自然是靠得住的。韓頓夫婦逛街的事自然也會有人傳到宮裡。小皇帝在乾清宮裡聽畢,略坐了會兒便就去往了慈寧宮。鄭太後麵色不太好,執著紈扇坐在欄下出神。見到兒子到來,她斂了斂神色道:“皇上沒去書房做功課?”小皇帝說道:“近來功課不多,韓閣老隻給了兒臣布置了兩道題,已經完成了。”說完他看了眼鄭太後神色,又道:“母後氣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鄭太後笑道:“沒有,隻是有些春困。你看一眨眼這桃花都開了滿園,春天來了。”順勢看了兩眼,小皇帝點點頭,又說道:“近來朝事忙,兒臣也未曾有許多時間來給母後解悶,不怪母後心煩。“不過朕聽說韓閣老近日與夫人在街頭常走動,不如,朕傳個口諭下去讓韓夫人尋點什麼有趣的物事來宮來給母後湊趣兒?”鄭太後聽到後半句,眼裡忽就有了涼意。“是麼?”她搖著扇子,“當朝首輔伉儷情深,這真是好事。”“是啊。”小皇帝道,“朕想了想,韓閣老至今才有一子一女,朕打算跟他說,倘若他再有兒女出生,便賜他長子長女個封號什麼的呢。“畢竟擔任著首輔,無太師之名又擔著太師之責,朕暫且也想不到可以賜他什麼,隻好恩及子女。”鄭太後姣美麵容上目光越發發寒。“恩及子女?”“母後覺得不好麼?”他開心地道,漂亮的眼睛微彎著,透著真摯:“說起來,朕還是小的時候見過他們家蘭姐兒,我們在一起玩耍,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朕?”鄭太後抓著扇柄的手指尖發起白來。“你……忽然提到蘭姐兒做什麼?”“因為看見母後煩悶,所以想起這些兒時的玩伴來。”小皇帝溫和地望著她,眉眼之間略有赧色:“朕還記得,那會兒父皇還說過兒臣與蘭姐兒青梅竹馬,讓朕好好帶著蘭姐兒玩耍什麼的。“不如這樣,母後,兒臣讓人把蘭姐兒接進來陪您說說話可好?”鄭太後一口氣懸在喉間,未塗蔻丹的手指尖,幾乎把扇麵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