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徐靖,則必然不會對赫連族人的現狀無動於衷,他若一有動作,則難免驚動到此人。如果賀蘭諄是徐靖,那麼他怎麼可能不露破綻呢?如果徐靖沒死,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她是張盈呢?戚九望了出神的她半晌,清嗓子道:“倘若賀蘭諄真是徐靖,你要怎麼辦?”沈羲身子微頓,片刻後她轉身,方才還清亮的目光變得沉黯:“如果賀蘭諄就是徐靖,我想他不認我必然是不願意讓我為難。“我也知道揭穿他或許也不見得對每個人都好,可是我沒有辦法心安理得地看他藏在賀蘭諄這個名字背後,做一個不能見光的靈魂。“而更重要的是,我想他對於我當年的死應該已是查出了一點什麼的,不然的話他當初不會跟我說,如果能端掉韓家就一把端掉。“而他之所以會被人盯上,也一定是因為某些事觸發了對方懷疑。他們也許還會繼續刺探,那這樣他就很危險。“如果我再聽之任之,那我成了什麼?“如果你是我,你會忍心這樣做嗎?“明明知道他還在為你付出,你卻還裝著糊塗,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一切?”戚九屏息凝望,最終到底搖頭:“我確實也不會。”沈羲咧嘴笑笑:“這就是了。”她們終究做不成極至的大惡人,所以從害人的手段上講,她的確永遠也比不上溫嬋。“那你想怎麼辦?”戚九順著她的話琢磨片刻,終於道。“徐靖這事尚且不急,你我有數就好。首先我們得確定在碼頭下手的那幫人,他們的目標到底是誰。”沈羲瞬間斂色:“如果能確定他們確實是衝著賀蘭而來,那麼我的猜測基本靠譜了。”戚九點頭:“那我們怎麼確定?”“你先去找找霍究。”沈羲邊說邊走回書案前,拿起其中一張紙來說道:“我記得霍究曾經說,算起來碼頭那批殺手好幾個月前應該就開始盯住他了。“而我與溫嬋在徐家墳園發生衝突的那天夜裡,也是在幾個月前,就連溫嬋死也是在幾個月前。“如果說他們布署的時間是在徐家墳園事情之後,那麼我就有理由懷疑他們是因為這件事而懷疑上了賀蘭諄。”戚九想了想,說道:“那我這就去問,他第一次去碼頭認識那船老板和歌是什麼時候?”“正是如此,快去快回!”沈羲也不嗦。攬月樓這裡,蕭淮他們已經喝過了兩輪。戚九到來後還沒開口,蕭淮就先問道:“姑娘怎樣了?”她這裡少不得又搪塞了一把,才把沈羲交代的話朝霍究問起。霍究也沒含糊,從細把話說了給她,蕭淮又著人將打包好的點心讓她拿著,她這才又折轉身。轉身當口因著沈羲之前的話,也扭頭看了眼賀蘭諄,而對方眉眼不動,隻是靜坐著垂眸抿酒。倒是沉得住氣啊……賀蘭諄仿似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抬頭看了她一眼。原本是該午歇的時候,沈羲卻仍在窗前出神。腦子裡亂亂的,戚九問的問題還縈繞在腦海裡。對於賀蘭諄,其實或許她心裡已經有過答案,但因為種種原因,他的回避和否認,她對蕭淮的沒有把握,導致她未能深入。但逃避沒有用,事情一件件在發生,她需要將所有謎底全部揭開,要讓那遠去的或者是仍在延續的陰謀現形。大周朝廷對赫連人的窮追猛殺,背後必有原因……然而眼下線索挺多,卻總差著一條線將它們串連起來。也許她早在懷疑大秦亡國的原因與成親王府的案子有關時就應該想到,她死於五十一年前不是意外,而是必然。那會兒張徐兩家雖是世交,但沒曾訂親也不會產生那麼大的危機感。訂了親就不一樣了。當今天下因為大秦的亡國,而得到最大好處的隻有三個人……“二姐,你怎麼沒有出去吃飯?”沈嫣忽然走進來。她連忙將桌上簿子紙張什麼的全都收起,順勢扶著額道:“身上不舒服。”又道:“你怎麼來了?”“屋裡呆著悶,就過來坐坐。”沈嫣坐下來。但她眼尖,沈羲收東西的當口她還是察覺到了她有事瞞著她。再去看她神色,果然不如平時好,便道:“你跟我姐夫沒事兒吧?”又不去吃飯,又神色恍惚地,她隻能這麼想了。“瞎說什麼?”沈羲笑著,卻也打不起精神往下繼續。事亂如麻,實在無心說笑。“姑娘!”正到此處,戚九忽然匆匆回了來,“世子讓我給你帶的點心!”沈羲抬眼,果然見她拎著好幾個小食盒。“事情呢?怎麼樣了?”她把點心接過來說道。戚九看了眼沈嫣,說道:“霍究說,第一次碼頭結識那船老板的時候是去年冬月。“至於那歌姬,應該是他第二次去的時候,當時他們有四個人,見她從隔壁船出來,所以順勢就喚了她進來助興。“他說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所以也根本沒想到她居然會是潛藏的殺手。”因著她這一看,沈嫣想到沈羲先前神不守舍的樣子,猜想她們有要緊事,便就借此告退了出來。沈羲也沒攔著。溫嬋是十月死的,而她與賀蘭諄在徐家墳園那一夜也是十月初,霍究在碼頭遇到他們的時間恰恰是這兩件事過後。雖然不能肯定一定是有關係,但起碼是在嫌疑範圍內了。至少連沈若浦都看出來他們是衝著賀蘭諄而來,這事已然值得深究。對著花圃深思的當口,戚九已站到她身邊。“能想到什麼麼?方才世子還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讓我回頭去稟他的話。”她張了張嘴,卻又搖了搖頭。目前還不能把這件事告訴蕭淮。這跟朝上事沒有關係,是她的私事,而且還關係到賀蘭諄的真正身份,她不能確定蕭淮若知道賀蘭諄很可能就是徐靖,他會有什麼反應?目前八字還沒有一撇,她不能貿然先把事情弄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