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當初溫嬋和韓述華在算計沈羲的時候心情如何,但他輸了這麼多次,憋了許久的怨氣已經使他恨不能徹底地贏一場,也漂漂亮亮地贏一場!“還有多久到城門?”他問“最多兩個時辰可至南城門。”譚緝道。今夜裡的他看上去也有一種莫名的興奮。畢竟今夜一旦事成,那麼不但沈家可以徹底完蛋,就連燕王府也要擔上幾分乾係。燕王世子合謀沈家窩藏朝廷欽犯,這可不是小事!能夠一舉拖下沈家,同時也動動燕王府的筋骨,這也是他身為幕僚的光榮!“好!”韓頓負手停在簾櫳下,回頭道:“子時一過,便出發去南郊!”門客們的回應聲也是異常地響亮。他對著夜色凝望片刻,忽然走回書案,自抽屜裡取出張兩寸來長的紙箋。紙箋上的字跡他完全陌生,但卻寫著一句令他無論如何也忽略不了的話!……他不知道給他這張紙條的人是誰,但是無論如何,他沒有騙他,他的確擁有了反擊的利器!紙上說,雲南布盧,有赫連人。“……來人!快來人!”恰在他沉思的當口,門外突然傳來了驚慌的呼喊聲!他倏地抬頭,透過窗戶看去,便見四處有燈籠與人影閃動,也正有人拔腿往他這邊闖來!“老爺!不好了!方才後院裡來了夥匪徒,把大爺給劫走了!”他目光倏地一收,抿緊的雙唇俱是寒意。後院裡已經亂作一團,穆氏正趴在韓敘床上號啕大哭。韓頓走進來,冷冷往她身上一掃,然後看了看整齊的門窗,冷冷道:“傳韓嘉!多帶幾個護衛直接去西城門外如月客棧逮人!”門下長隨高聲應是,撒腿前去。穆氏哭聲稍歇,抬起頭來:“老爺知道敘哥兒在哪兒?”韓頓走過來,在她身前立定,而後猛地扯住她頭發往後仰:“你當我不知道你跟我玩什麼把戲?“先是送走蘭姐兒,然後又絞儘腦汁送走敘哥兒,你就這麼見不得我好?就這麼吃準我一定會輸?“你到我韓家九年,難不成我仍然沒把你匹白眼狼給養熟?!”穆氏隻覺頭皮生疼,拚命想要把頭收回來卻無力可施。後仰的姿勢令她脖子也刺痛起來,她竭力穩住氣息說道:“你有什麼證據是我蓄意送走他們的?”“等韓嘉回來,就會有你想要的證據!”韓頓咬牙甩過來兩巴掌,鬆了手,任她滾落在地上。穆氏咽了口唾液,是腥甜的。她支著身子坐起來,然後扶著榻沿緩緩站直,說道:“韓頓,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是白眼狼呢?“你們韓家從上到下,哪個是知恩圖報的正人君子呢?“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若是知恩,便該知道你這雙手是用來安撫我的,而不是用來打我的!”“安撫?”韓頓麵色青寒,“到哪今你也配說這話?“難道我給你個正室名份還不夠麼?讓你坐享首輔夫人之福也不叫對你好麼!你到底還想奢求什麼?!”穆氏再咽了口唾液,壓下心下那股湧動。她不再說話,而是挺直背脊走出了房門。韓敘的院子與她的院子相鄰,她回自己房裡去。韓頓咬牙回頭看了眼淩亂的床鋪,也大步跨出了門去!“把她給我看好!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她踏出門口一步!”門口婆子呼啦啦湧到房門口來!穆氏背抵在緊閉的門上,閉眼長吐了口氣!戚九拿著絹子走上來,啞聲道:“先擦擦吧。”她木然地接過來擦了兩把,然後又飛快地離開門口,拉著她走到裡屋道:“敘哥兒呢?!”戚九打開衣櫃:“好好的呢!”衣櫃裡可不就正躺著熟睡中的韓敘?眼淚到此時才自穆氏眼裡滾出來,她匆忙擦了擦,然後道:“他果然早就在暗中做了安排,幸虧我沒有這麼做。“看來我們得開始下一步了!不然等他們追到客棧發現是假的就來不及了!”戚九點頭:“你先帶著他!”說完即從躍走牆頭,自屋頂走了。韓頓寒臉回到書房,看到屋裡還攤開著的卷宗,努力將心思轉回到今夜正事上。他自信,穆氏折騰不出什麼浪花來的,她那些花樣他早就已經摸清楚了!錢夫人派來的人三日前就到達了西郊的如月客棧,而穆氏也派人前去聯絡過幾次,他隻是不曾驚動她而已。他雖然對這個正室不甚看重,但韓敘卻是他的嫡長子!而照鄭繡這模樣來看,短期內他也不可能再生下兒女來,所以韓敘絕對不可以讓穆氏拐走!正好他已經對她不放心了,既然她自己不老實,那麼他就此將她弄出韓府也好。韓家那麼多宅子莊子,隨便將她發配過去軟禁著,也可省去煩惱。如此一想,他心裡又總算安定了些。“閣老,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了!”譚緝推門進來,輕聲催促道。他扭頭看了眼院外,嘈雜的聲音已經消去了,除去滿院子燈火與人影表明不久之前發生過意外以外,其次並看不出來什麼。穆氏每一步都讓他摸透了,韓嘉一定會把敘哥兒帶回來的。他想。等他回來他再好好地收拾她!“取我的披風來!”兩刻鐘後,他穿戴齊整出了院門,前院裡譚緝他們都已經候在影壁下了。這裡安排了幾個人留下,接著便很快出了胡同。南城距離不近,但是夜深人靜,馬跑得快,倒也隻不過花了兩刻鐘的功夫,便就順利出了城門。而此時,沈羲也正與蕭淮坐在距離韓府不足倉兩裡之遙的彆院裡。“韓頓已經出了城門,直接往南邊去了。囚車已經接近京郊,屬下已親自探過,車裡的赫連人確是純血統!”蕭淮點點頭,合了手裡書說道:“可以行事了!”四月裡的月色伴著草木之香,已經十分怡人。子夜時分,馬蹄聲在驛道上格外地清晰刺耳。韓頓心情略有些急迫,也有一些……說不上來的心慌,或者說是更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