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的時間放在平常也不過半盞茶時間,眼下卻忽然變得漫長起來。不光是沈羲未曾言語,賀蘭諄和霍究也就捧著茶沒有說話。畢尚雲既是真凶,那太傅府就等於是龍潭虎穴,一個能夠隨便拉出七十幾個殺手來行刺的人,他無論如何不會太好對付。“少主,已經準備就緒。”蕭淮看了看桌角的漏刻,起身道:“走吧。”幾個人陸續起身,輕快地跨出了宮門。燕王給的那十二影衛隨著沈羲的出現,俱都悄無聲息地隱匿在她周身四處。今夜裡他們的任務隻是在沈羲有任何危險的時候露麵,其餘隻當影子。不駕馬也不乘車,甚至連王府的門也不走,直接以笊籬摳住牆頭,借輕功翻出府去。畢府距燕王府不遠,來之前霍究已大略說過今夜布署。兩刻鐘之前畢尚雲出府進了宮,一來一回之間少說也得一個時辰,如果他們進府的時候躲過府裡的崗哨順利的話,那麼兩刻鐘之內能夠進入他臥房。而如果又能成功進入密室,那麼餘下的便就好對付了。很快到了上次她與戚九來到的後牆下。這裡自然比前次又順利得多。沈羲因為瘦,趴在蕭淮背上便如同個包袱,蕭淮身手半點也未曾受影響。進了圍牆,蕭淮把她放下來,然後與賀蘭諄和蘇言打了個招呼:“你們倆分開兩頭守著,以防我們退出來的時候情況有變。”賀蘭諄道:“這個我自會有安排,你若撤,隻管往後牆方向來便是。”說完他又深深看了眼沈羲,叮囑道:“小心點。”沈羲點頭。蕭淮攥起她的手,隨著霍究往畢府前院而去。霍究擅長探案,自然也訓練出一批得力手下,在畢府蹲了幾日,不光是探出來畢尚雲有另外的密室,而且還對畢府各處路線及崗哨有了幾分了解。至少使得沈羲他們一直走出假山,經過那日他賞樂的湖畔,還有遇到那侍女時的內園門口都很順利。“入了園之後,一共有二十四個人分明暗把守。“崗哨的點大約呈甲字形分布,我們若要進去,必須從他們崗哨經過不可,沒有空門。”霍究示意大夥先停在影壁後。“那怎麼辦?”沈羲悄聲問。“軟的是不可能來的,隻能來硬的了。”他自懷裡摸出隻小瓷瓶來,帶著些玩味地交給了身邊侍衛:“拿去灑在半空,隻要他們吸進去就會中招,介時我們再進去。”侍衛接過來。沈羲卻攔住道:“慢著!”她仰頭定了定,然後看著他們,說道:“今夜刮的是東南風,下半夜可能會有雨,所以風速時大時小,先去東南角上蹲著,半刻鐘後看到樹葉靜止,便悄悄灑出來。”如果強行灑過去,少不了會驚動其他人,雖然做好了硬闖的準備,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若能憑借風力將這迷藥送入他們鼻唇,弄得神不知鬼不覺地,當然好。霍究看看月朗星稀的天空,還有些將信將疑,侍衛卻早就聽話地拿著瓶子往東南角上去了。不過瞬間之久,頭頂婆娑樹葉就漸漸靜止,沒一會兒,便又有風起了,而後呼一下順著東南方刮過去。侍衛手下不停,灑了藥粉在風裡,牆那頭就傳來噴嚏不斷的聲音。霍究挑眉看向沈羲:“可以啊!”得到蕭淮一記輕慢又得意的微笑。他又悄聲道:“咱們得趕緊過去,絕不會有太長的時間他們就會反應過來!”侍衛在牆頭發了暗號,隨即他們幾個便就悄聲躍進了園門,而後瞅準園裡幾個人捂臉打噴嚏的當口飛速掠了過去!王府侍衛乃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畢府的人雖然身手遠比外頭的護院強,但哪怕就是當初那些行刺的殺手,跟侍衛們也是沒得比的。眼下不過是不宜驚動他們,而且他們也勝在人多。如此過了這進院子,便入了主院。“畢尚雲並沒有住正院,正院隻做待客用。他住在東跨院內的紫雲堂。”霍究道。然後又往東跨院轉移。這一路雖也有崗哨,但卻有驚無險。進了紫雲堂,氣氛竟不同了,廊下穿梭的多是丫鬟,隻有兩三個長隨,連婆子都不見幾個。而院內收拾得婉轉清麗,石頭與花木共存,竟似是赫連族內宅模樣,沈羲見狀便就不由緩下了腳步。“畢尚雲莫非是赫連人?”她還從來沒有仔細想過他的出身,以往或許下意識地想到他殺了那麼多赫連人,又與成親王府為敵,那麼不管他是什麼來曆,都不是她一路人。可眼下見著此狀,她卻不由正視起這件事來。如果畢尚雲是赫連人“不可能。”蕭淮果斷打斷她的猜想,“王爺說過,他不是什麼純血統的三族人。”昔年畢尚雲隨著李錠征戰,燕王沒少見過他,他既說不是,那必然就不是。那他不是赫連人,也不是純血統的拓跋人,又為什麼要幫著李錠滅秦?更重要的是,他為何要會把自己的居住打造成赫連族風格的庭院?他那麼恨成親王,難道他會是……她突然有了個想法,但眼下卻來不及多想,前麵來了人,蕭淮已經拉著她潛到院中假山後,迂回往臥房靠近了。門下站著三個正說話的丫鬟,個個行動敏捷,看起來也是會武功的樣子。他都已經年近古稀,身邊竟還收著這麼多丫鬟?還都會武功?“什麼人?!”潛伏在對麵的侍衛丟了顆石子去牆外,那幾個丫鬟突然就止住了話頭,飛快往門外察看了。霍究再不做二話,當先潛到廊下,先窺過屋裡動靜,然後蕭淮這裡再挾著沈羲躍過去,眨眼之間門開門合,他們已皆到了屋裡。丟石子的侍衛是早就已經潛進來的。他的舉動說明屋裡一切正常。“密室機關就在這屋子裡,先找找他日常方便接觸到的地方。”找這些他們是行家,沈羲不去添亂,卻是打量起這間寬大的臥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