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心口微提:“而分裂的主要目標,自然就是當時朝上的幾大世家了。比如張家和徐家!”“沒錯。”他說道,“但我也不是一擊就中。“在徐家與張家之前,我也失敗過多次,且當時也不敢一來就衝你們兩家下手,那太危險了。“而且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得擁有巨額的銀錢,有了足夠的錢我才能支配更多的人替我賣命。“好在我有個殷實的外祖家,我尋找了大半年,找到了個極為能乾的生財能手,借著從外祖家借來的三萬兩銀子起家,在全國各家開鋪子做起了南糧北賣的買賣。“隨著手上銀子的富足,我身邊聚攏的人也就更多,當中不乏願意替我賣命的死士。“這一切成親王府的人都不知道。“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我隻是個用來應付皇帝差事的無關緊要的人而已。“直到徐靖在西北威名遠播,名氣也逐漸傳回朝中,朝局忽然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我感到棘手,然後才開始將目標放在張徐兩家身上。“很自然的,我知道了你和溫嬋之間的事,更知道了徐靖對你的深情。“溫嬋這個人我對她的興趣比對你的大得多,”他微笑著,“因為她有**。而你沒有,所以你高不可攀。“一個沒有貪欲的女孩子真心讓人覺得乏味,因為你基本上很難找到她的弱點取悅她,以至於利用她。“溫嬋身上的那股貪婪,嫉妒,不滿,好勝,對貴族身份的渴求,無一不吸引著我。“她太適合用來當我的刀。一把稍加磨礪就能鋒利無比的刀。”他笑容下露出來森森的牙,像一把把被他磨礪過的刀鋒一樣衝著沈羲。沈羲雙手仍隨意地擱在身旁扶手上,但手指甲卻已經摳進了縫隙裡。一隻大而有力的手忽然覆在她手背上,接而包裹著她的溫暖的觸感立時將她的心撫平下來:“這麼說來,祈老先生當年是曾經想過在張小姐身上尋到弱點?”蕭淮聲音輕漫,話語之間卻透出幾分涼意來了。“那是自然。”畢尚雲揚眉,“她畢竟是張解的掌上明珠。“而且又深為帝後所喜,我直接在她身上找弱點下手,不是比找彆人要事半功倍?“但可惜的是我並沒有找到什麼機會,張家對她保護得太好是其一,其二是她行事仿佛自有一套原則。“如此我才開始把目標轉向溫嬋。“溫嬋一開始哪裡敢對張盈起殺心?“她對張盈的每一點嫉恨,都是我暗中替她加上去的,徐靖對張盈的深情,她與張盈的差距。“當一個人本身貪欲就很盛的時候,你甚至都不必做太多動作,她自然而然就會那麼想。“更何況,我與她在某種角度上心態是一致的,所以我很容易控製她。”他笑得自得,仿佛在複述自己的豐功偉業。沈羲忽然心裡泛起了惡心。昔年的畢尚雲因為被人踐踏,然後萌生了要掀翻大秦滅掉整個赫連族來踐踏彆人的心理,從此聯手段幽計劃滅國。他那顆變態的野心從十三歲時就開始了,果然段幽不是屈死的,那麼徐靖的死也的確不會是偶然了。“你殺徐靖是為了滅口還是為了什麼?段幽失敗之後那些年你又去了哪裡?”她問。“殺徐靖的理由很多。一是段幽死後他查到了一些我的線索。二是他是張解暗裡授予了可以隨時回京的人。“三是他是安國公世子,殺了他對於安國公府,五軍都督府,以及整個朝廷損失都很大。”他安然道:“正好雲南那邊爆發疫情,我暗地裡作了番手腳,讓他染上疫病,他到底是死了。”沈羲握拳,這回甲嵌進了肉裡。“段幽的失敗對我打擊的確很大。但那個時候我已經不能回王府了。“我沒有退路,於是我又通過彆的人,相繼輾轉認識了各地拓跋將領,繼續策反,但都無一例外地失敗。“再後來我深思熟慮之後就尋到了李錠,李錠與赫連貴族也有仇怨,在我連續利用幾場事件進行勸說之後,他毅然揭了竿。“剩下的,你們大約也都知道了。”沈羲舉起杯子,目光再落到桌上的雪梅圖上。她畫的兩幅圖為什麼落在他手上,仿佛也很明顯了。她“有幸”成為刺激他“奮發向上”的標杆,歲寒三友圖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還是間接的,當然有紀念意義。而這幅作於她死前半個月畫下的雪梅圖,想來是因為紀念她的死吧!畢竟自她死在溫嬋手下開始,他的抱負終於走出了第一步。“你沒有娶妻嗎?”她忽然問,“你的兒女呢?”……月色仿佛更加黯淡。沿路的柳樹像巨人的發絲,在略顯急促的晚風裡飄忽不定。今夜應是有雨。賀蘭諄抬頭看了眼天空,選在畢府東麵一株粗株楊樹下停下來。畢府位處皇城附近,東邊牆下是條胡同,而胡同另一邊則是彆人家的宅子。胡同很深很幽暗,但儘頭卻忽然亮起一盞燈籠,逐漸的,搖搖晃晃地往這邊移過來。很快他聽到了兩串腳步聲,一道很沉穩,但是聽起來卻有些略快。另一道略輕,像是隨從。賀蘭諄立刻閃身躍上牆頭,而這時候那燈和腳步聲卻都停下來了。“來者可是徐公子?”這聲音溫和而充滿了一絲親近,而且他稱呼的是徐公子。賀蘭諄想了想那信紙上內容,跟侍衛們使了眼色,而後又翩然躍下來。燈籠照得周圍漸亮,執燈籠的人是個貌不驚人的中年男子。而燈籠照著的人,也是位蓄著墨髯的中年文士。這文士一身考究的寶藍色錦衣,外覆一件素錦薄披風,身姿頎長且五官俊逸,雙眼溫潤讓人見之心悅。賀蘭諄輕輕凝眉:“閣下找的是哪位徐公子?”文士微笑:“自然是昔年安國公府徐公的後人,如今的鐵鷹宗宗主徐客來!徐幫主,久仰。”賀蘭諄眼裡有寒光,他笑道:“閣下找錯人了。”他抱拳撤退。“公子可以不信我,但我這裡有事關燕王府及赫連遺民生死存亡的一句話,公子卻不能不聽!”賀蘭諄腳步停下,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