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究一路上很氣。沿途侍官們遠遠望著就彆開路了。他就一個個朝他們腦袋瞪過去,仿佛想把他們腦袋全部盯出幾個洞來,然後找根繩子一個個串成人形玉米掛在廊下!他實在也不是蕭淮那等幼稚鬼了,但為什麼聽到她說讓他不要讓她為難就那麼難過?看到她在他答應了她之後,那聲霍哥哥就立刻喊出了口,就感到了更加紮心?“賀蘭在哪兒?”他要去找他尋開心。沈嫣回到昭陽宮,沈羲看她的臉色就猜出來:“說過了?他答應了?”“嗯。”沈嫣點頭,又略帶難過,“不過好像刺著他了。”說著便把剛才那些事兒跟沈羲道了出來。沈羲想了想,說道:“這邊無妨,賀蘭是個明白人,隻要霍究去尋他,他便有辦法穩住他。你這邊須得儘快行事才是。梅麒瑛胸懷坦蕩,至今沒有什麼對不起你和沈家的地方,所以哪怕是真鬨開了,你也須得顧忌著人家麵子。”“我知道了。”她點頭。沈羲吐氣,又說道:“其實梅麒瑛也是不錯的人選,若無你前世的事情就好了。你自己作的選擇,你自己要對它負責。話說回來,事情到如今這樣地步,也有你舉棋不定瞻前顧後的因素在。就是有什麼惡果,你受一受也不算很冤枉。”這要退婚的話,是絕不可能跟梅家使什麼手段的,因為對方本就是光明磊落的人。如果不使手段,便就隻能跟家裡明說,但沈崇光那個脾氣,一旦明說,還能不對沈嫣撒氣?其實當初在沈崇光回來之初就先提一提這事就好了,哪怕不立刻作決定,至少也會有心理準備,後來也不至於發展得這樣快。但現在說這些都是無用了,解決眼前的困境才重要。沈嫣一字不落地記在心裡。“梅家最近恐怕也有些輿論壓力,在跟家裡說及這事之前,你得先把各方動態先了解清楚。梅家那邊如今什麼心態,還有你父親又如何打算,否則的話你會很被動。”沈羲停頓之後又這麼點撥她。沈嫣聽到這裡就問道:“梅家什麼輿論?”沈羲凝眉:“如今沈家地位不同從前,兩家身份差距越拉越開,自然有人逢迎拍馬,但也必然有人嫉恨多舌。”這世間從來不缺好事之人,梅家近來也並不如想象中那麼鬆快。“稟世子妃,前麵宴廳有傳開宴了。”元貝進來稟道。姐妹倆這裡便就中止了話題,邀上黃氏她們同往宴廳去。心裡揣著事,神情就沒有那麼輕鬆了。旁的女眷素沒有輕易踏入王府的機會,沈嫣也是平生頭一次進來,可她卻連半點瞻仰王府的興致都已沒有。這一日下來她著意看了看,隻覺得蕭淮與沈羲仿佛更加恩愛親密了。原本她也可以不糾結不憂愁,細想起來沈羲與蕭淮能得今日這結果,與她自己的努力爭取也是分不開的。當初燕王拖住他們不讓他們成親,沈羲若聽之任之,即便是靠蕭淮最終成功成親了,又豈能得到身為丈夫的她這般尊重與珍視?可她自己又曾為自己做過些什麼呢?仿佛什麼都沒有做過,包括她渴望的自由。她很慚愧。“多吃點吧。”飯桌上沈羲勸她,“該來的總會來的。”聽到這裡她心裡更加五味雜陳。亂著亂著就像心底有什麼被抽了出來,空洞洞地,也不知道該找些什麼去填補。沈羲說的對,如果說她重活一世,連自己的命運都沒法掌控,是不是太辜負了老天爺了些?到底又不敢當著眾人麵把心思露出來,隻好順著大家的話題說到了那天夜裡殺畢尚雲的事上:“你竟然是赫連人,這件事老太爺也是才知道,這兩日正為著這事傷著心呢,你若有空,不妨抽個時間回府跟他說說話。”這話是定要與她說的。沈若浦是個心地慈軟的人,平日裡對孫輩們就很寬厚,尤其沈家後來能夠走得這麼一路順暢,沈羲占的功勞可謂最大。而加上沈崇信夫婦又早逝,他心裡對於次子的愛就轉移到了她身上,陡然之間得知沈羲居然不是沈祟信的孩子,他心裡哪受得了?沈羲也正琢磨著這事,隻不過暫且沈若浦忙,她也忙。江澈他們所帶領的那幾萬赫連殘部,如今該如何安置蕭淮還未曾有合適的主意。秦軍將士們對燕王府仍有戒心,雖然江澈有令傳下去不得亂來,但畢尚雲的事他們並沒有親見,心情自然也就與江澈他們不一樣。燕王又從始至終沒有過問過他們這件事,仿佛就是要看看他們怎麼收場,蕭淮又隻好親自上陣。好在有個洛翼風從中斡旋,賀蘭諄近日在秦軍裡走得多,竟然被好幾個將領認出來,覺得他與昔年掌管中軍都督府的安國公十分相像,對他產生了幾分好感。他們所認識的安國公實際就是徐靖的親弟弟,又怎可能不像?無論如何,雖然這邊衝突化解得比較緩慢,但還是緩慢地在向好的方向進行。而後就是朝堂上。按說張盈該辦的事都辦完了,朝堂上也沒有什麼事好值得她過分留意了。但其實不然。從前都說大周權臣有三,如今韓畢都已滅,如今隻剩“蕭”,世上永遠不缺會趨炎附勢的人物,同樣也不缺算計著怎麼才能得最大利益的人物,而她作為王府唯一的女主人,這些日子便被不同目的的人同時盯上了。有些是想向她表忠心的,有些是來替她操心如何讓燕王府這棵大樹的根盤的更深更廣的,還有的就是來刺探燕王父子究竟未來打算怎麼用人的。他們大約都把她當成了好糊弄的小丫頭片子,連心意都不肯遮掩一二。沈羲心情好時便周旋周旋,給他們幾分厲害瞧瞧,若是沒心情,直接也不見。但她卻居然也並不怎麼反感這種熱鬨,這些算計跟她在麵對韓家以及畢尚雲時需要用到的心力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