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運氣好的話,或許還不至於反目成仇。隻要摻雜一星半點的心機在內,都顯得沈家為人由裡到外都不地道。這是她自己的人生,她必須靠自己的雙腳走出來。眼下她還不必出麵,看看她究竟能為她自己爭取到什麼程度再說。沈家的名譽有損無可避免,不過有她這二姑奶奶擔著,沈崇光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唯一隻有對梅家的虧欠,讓人難以拿捏,卻也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沈羲的意思傳回沈家,原本以為她該有幾句話示下的沈崇光也愣了。他隻當沈羲是個最講規矩的,沈嫣如此對父親不敬,又做出這背信棄義之事,她理該對她有番訓斥才對。哪料到她竟隻是給了“知道了”三個字。她沒有示下,那他又該怎麼處置沈嫣?如今沈家的一切對外舉動可都不再是他們自己的事情,這要拿捏不好,影響也是頗大。思來想去,隻好下令讓人先把沈嫣給看起來。想著興許過個幾日她自己便服軟了。梅麒瑛這裡也關注著沈家動靜,雖不至於安插什麼耳目進去,但是沈嫣與沈崇光吵起來的這種事,想想辦法還是不難打聽到的。打聽來的消息也隻是說他們在吵,也沒有具體消息傳出,但他暗地裡思忖,除去沈嫣提出要退婚這件事以外,他們父女之間實在也沒有什麼可值得吵。自行默坐了會兒,便就又踱到了梅夫人房裡。梅夫人正在吃蓮子羹,見到他來連忙也讓人端了一碗來。“潭州來人捎來的新鮮蓮子,拿冰糖燉了可口的很,早就攤涼了,你也解解暑。”梅夫人一麵拿絹子拭唇,一麵微笑道。看他連吃了幾口,又不由歎道:“說話間又出來兩三個月了。家裡營生也放下了。你父親打算替你們完了婚就回去,這不,剛才又去牙行看宅子去了。”如今這宅子是賃的,因當初隻打算做短暫停留。而梅麒瑛又打算在京師住到明年春闈過後,又要在京師完婚,那麼置上一所宅子讓他們住也是必要的,沈家如今地位讓人高不可攀,梅家自是比不上,但也不能太寒酸。梅麒瑛聽到這裡,就說道:“完婚的事可不急。”“怎麼不急?”梅夫人道,“這都六月了,不趕在今秋把婚完了,難不成還拖到冬天?”北地風俗,臘月正月都是不辦婚事的。梅麒瑛吃著蓮子羹,說道:“我思來想去,這門婚事也不見得那麼合適我。”“什麼?”梅夫人還以為聽錯。“兒子說,這婚事沒有您們想的那麼合適。”梅麒瑛清著嗓子又說了一遍:“我覺得咱們兩家門第太懸殊,您兒子我應該找個能乾又賢惠的閨秀才合襯。嫣姑娘她年歲還是小了些。”梅夫人雖然也不是非常滿意這門婚事,但卻從來沒有起過退婚的念頭。眼下聽他這麼一說,心下卻是一咯噔:“你胡說什麼?這都快下聘了,你說嫌人家姑娘不合適?咱們梅家可沒這麼慣著兒女胡來的例兒!”“這也不是慣著。”梅麒瑛道,“母親也知道不管怎麼樣,隻要我成了沈家女婿,來日就算高中狀元,那在外人眼裡也是沾了沈家的光。“您兒子我雖不說學富五車,但中個進士的自信也還是有的。“難道母親就希望看到介時我被人非議是打了嶽家的秋風?”打秋風三個字可著實觸到了梅夫人的痛處。她沉聲道:“你身子不怕影子斜,管他人瞎說做什麼?!“你舞象之年即已高中解元,難不成這也是打了沈家的秋風不成!“世人千萬人便有千萬張嘴,你莫非每個人說些什麼都要計較不成!”剛才還好好的氣氛,這裡刹時變得緊張起來。梅麒瑛也不敢再開口,沉臉坐了半刻,梅夫人自己倒是又數落起來:“這都得怪你爹那個腦袋發熱的!“當初你們才幾歲大,喝了幾杯酒下肚就把這事定下來了。“好好的一個才子,如今倒是要傍著裙帶關係才能出人頭地似的,你說窩囊不窩囊!”“什麼柴子棒子,母親又氣上頭了。”梅麒瑛笑道,“這又如何怪得了父親?“當時誰也不知道沈家還會這樣發跡。“彆說父親想不到,就是早兩年的時候,咱們不也都沒有想到麼!”又道:“既然母親也覺得憋屈,那如果沈家那邊有退婚意願,咱們不如就順水推舟罷了。”“沈家有退婚意願?”梅夫人到底是精明的,迅速找到了關鍵:“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哪聽來的?”梅麒瑛笑道:“我能打哪裡聽來?不過是覺得朝局還會有變化,憑著感覺瞎猜罷了。”梅夫人驚疑地望著他,抿緊了雙唇。不管怎麼說,梅麒瑛這番話還是給梅夫人提了個醒,當天傍晚梅老爺看完宅子回來與她商量,她也回了丈夫一句“不著急”來。沈嫣被禁足,知道沈崇光不過是以此逼她服軟。但她打定了主意,又豈會輕易半途而廢?她也不鬨什麼絕食相逼,每日裡該吃吃,該喝喝。如此過了四五日,沈崇光還不見她有半點求饒的意思,無形便就被架在了台上下不來。沈羲既然沒說可以退婚,那就說明他的顧慮是對的,這事一旦跟梅家提起來,沈家就成了那勢利眼了!偏生沈嫣還不肯服軟,心下硬壓著的那股無名燥火便就怒衝了上來!“去請梅老爺過府商議婚期!”他就不信她能拗得過他?既然吃定了他會低頭,那他就是綁也要把她綁進花轎去!消息傳到沈嫣房裡,正繡著花的她冷笑了聲,隨即便放下針線,一頭對準前方牆壁碰去!“姑娘!來人啊!不好啦!”這一撞可是實打實地碰到了,丫鬟們哪個料得到她竟有這樣橫的心?因此根本沒來得及攔住。等到反應過來,牆上已經傳來悶響,而被她們情急之下扯住了衣衫的她還是碰出了一額頭的血來!“還愣著乾什麼?快去傳大夫!快去請老爺!”丫鬟邊哭邊喝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