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美女與蕭老師的關係,靈西隻猜對一半。她叫趙嵐,的確是他的女朋友,隻不過要加個過去時。說起來,兩人分開已有一年了,這期間全無半點聯係,趙嵐也早就另攀高枝準備結婚。結果不知道怎麼,她的婚約忽然黃掉,又在蕭雲深的世界裡冒出頭來,沒話找話地似乎在預謀複合。這日趙嵐和蕭老師上了樓,被阻在玄關處,隻好抱著手嘲笑:“哎呀,你什麼時候這麼勤勞了,還要親手做菜?”“要來特彆的客人。”蕭雲深把剛買的食材放下,飛快地上到書房把她點名的畫冊拿下來,交到她手裡:“還有彆的嗎?你留下的的書我都沒扔,但實在記不清有幾本了。”趙嵐沉默片刻,什麼都沒說。蕭雲深覺得很頭疼:“如果有的話,我一起給你,以後彆再來折騰。”“總是裝出一副暖男的樣子,其實比誰都絕情。”趙嵐過了好半天才蹦出這句話。蕭雲深失笑:“我真不算暖男,也不想再暖你,趙小姐,我們分手了。”趙嵐是個陶瓷藝術家,剛接近他時顯得溫文爾雅、美麗賢惠,但相處得久了難免露出現代人的世故本性,對他的金錢和事業要求頗多,也因此和非常我行我素的蕭老師分道揚鑣,今日再見,眼看又要不歡而散,忽而忍不住說:“雲深,你什麼時候能長大點,像個成年人一樣生活呢?”她如此發問,多少與分手前蕭雲深拒絕給她置辦房產,又時常沉迷電子遊戲不出門約會的矛盾有關。“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你操心了。”蕭雲深想到包子馬上要來做客,完全不願繼續跟她浪費時間,所以這般說完便補充道:“再見。”趙嵐欲言又止,見他堅定的趕人架勢,隻得憤憤離開。蕭雲深略微崩壞的心情這才稍許平複,轉身把剛才順路買的一朵桔梗插在餐桌上的花瓶裡,哼著歌給包子做菜去了。平心而論,趙嵐和很多姑娘一樣,並沒有做錯什麼。錯隻錯在彼此並非彼此的良人。這世界中“應該做的”實在太多,但蕭雲深更願意聽從本心,而非循規蹈矩地活著。人生苦短,與其為無關緊要的事情耗儘心神,還不如擁抱此刻最大的渴望。無論夢想還是感情,他從來都是如此對待的。——卻說像膽小鬼似的逃掉的靈西,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到學校。她失魂落魄而漫無目的地邁著步子,不知怎麼就走到了蕭雲深家附近的星光天地商場。可惜琳琅滿目的奢侈品,和玻璃倒影中貧寒的小姑娘,實在沒有半絲關係。究竟是什麼叫她如此怯於麵對愛情呢?蕭老師常跟自己講年輕時的坎坷經曆,他也曾囊中羞澀,在北京住著地下室,穿著幾十元的外套出門打工,為了節省下錢來買繪畫素材而天天吃素,偷去美院聽課還被保安趕走……這個男人所遇到過的痛苦和難堪,並不比程靈西少到哪裡去。他根本不會看不起她的窮困與醜陋,甚至很可能輕而易舉地原諒她之前的謊言。所以靈西很明白,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自卑與虛榮,膽怯和摯愛。就像兩股截然不同方向的力氣,不停地撕扯著她不算完美的靈魂。正在迷茫之時,小姑娘忽然在櫥櫃中發現了一雙杏色的高跟鞋,鞋麵上鑲嵌著閃亮的裝飾物,看起來就和剛才那個大美女腳上的一模一樣。兩千八百八十八元。靈西看清旁邊的價位,心中微涼,失控的頭腦也漸漸冷靜下來。從來不會亂花錢的她在這個瞬間特彆想擁有這雙鞋子。——如果寒假兩個月找份兼職,節省一點,等春天就可以買了吧?到時候,自己穿著它走到蕭老師麵前,清清楚楚的,把這一年多的來龍去脈好好說清楚。這是真的是最後一次逃避了。程靈西如此幼稚地對天發誓,就像揚言要等待盔甲的勇士般,瞬間就因為這個借口而縮回了內心緊閉的房門。沒錯,她是個人。但她更是一個女人。任何女人愛上另一半的時候,所期待的都不是什麼深沉的同情、合理的善意,而隻希望對方腦海裡能簡簡單單的冒出四個字:她真漂亮。這大概,就是程靈西不敢狼狽地站到蕭雲深麵前的可笑原因。——雖然獨自在外漂泊了十多年,但蕭雲深仍和很多馬馬虎虎的大男人一樣,完全不會做飯。他自以為對著食譜照搬照抄很簡單,直到真開了火,才曉得這件事有多麼令人手忙腳亂。可憐的蕭老師足足折騰過兩個小時,最後才勉強把桌子擺滿。鬆了口氣的他終於顧得上看時間,卻發現早就過了相約之刻,包子卻仍不見蹤影。迷路了?還是出了什麼事?他沒她的手機號,隻得打開聊天軟件。結果就在幾分鐘之前,包子已經留了言:“對不起,我學校有急事,今天就不過去啦。”看似輕描淡寫的話,和她從前的行徑重疊起來,瞬間就叫蕭雲深明白是怎麼回事。長長的一聲歎息之後,他無力的趴倒在桌子上麵,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才叫本該氣氛完美的初次見麵再度無疾而終。——沉迷遊戲到底是什麼感覺,大概隻有真正體會過的人才明白。仿佛忽然闖入了一個迷人而美麗的世界,可以把我們從現實的虛空中連根拔除,用更簡單更自我的方式消磨時光。雖然社會新聞常用毒品來形容此物,但蕭雲深覺得那並不是件壞事情。他的親友乃至前幾任女友,統統不理解這位名氣如日中天的設計師乾嗎要圍著電腦和網線生活,可老師本人可是過的怡然自得,直到……這回被包子毫無痕跡地踹到了一邊兒去。蕭雲深承認:他的確是因為包子的dnd玩的比男生還厲害,才對這個網友另眼相看的,可是一年多以來的相處和了解,叫自己對那姑娘有了更多的期待。他似乎就是忍不住地喜歡她的存在,幾乎沒有什麼非說不可的理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