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深向來很善良,更何況是對待程靈西?那晚他溫柔地將她勸慰好,再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雖然休息時間很短,但因為太過愉悅,次日早晨天剛蒙蒙亮,他便在自家的大床上精神地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上朦朧的吊燈,這個男人瞬間回憶起幾小時前和靈西說過的告白,嘴角不知不覺慢慢彎了起來。講實話,曾經交過的女朋友各門各路,對關於男女之情的太多東西都不陌生,但腦海中浮現出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境仍舊是滿懷新鮮而異常激動的,甚至於立刻開始暢想未來——即便太多計劃一湧而至、亂七八糟,卻仍舊滿懷幸福。像個少年般陷入愛情的憧憬完全驅趕走困意。蕭老師索性起身,提早很久到達公司,絲毫不見缺乏睡眠的疲態。他坐在位子前把入職後所承擔的工作認真總結完畢,才迎接到陸陸續續開始上班的同事。花晚邊吃著包子邊走到旁邊,好奇地看了看師父纏著繃帶的手,又站起來瞧了瞧靈西空空如野的辦工桌,忍不住低聲問:“發生什麼?這是什麼玩法、什麼套路?”蕭雲深把剛寫好的郵件發出去,笑而不語。他這幅得意的樣子,瞬間叫花晚驚奇:“咦,難道你得手啦?不會吧?”“好好工作。”蕭雲深站起來,拿手裡的幾頁白紙拍了她腦袋一下,款款而去,絲毫不見昨日烏雲密布的情緒。花晚的八卦之魂燃起,馬上拿出手機騷擾緋聞女主角,試圖盤問個一清二楚。——卻說蕭雲深徑直離開項目組後,很快到達他那個與自己同時到易迅任職副總的朋友——藍嘉樹的辦公室,微笑著進門,不客氣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藍嘉樹跟蕭雲深是在美國的遊戲展覽會上認識的,比他還要年輕幾歲,算是一見如故,這家夥本來正認真地打著電話,見狀忙三言兩語地掛掉,急到他麵前說:“哥,你不是在逗我吧?”“原來你收到短信了。”蕭雲深喝了口水道:“沒逗你,我要辭職。”“為什麼?就因為昨天校招生破那事?老黃跟我講了,我會想辦法叫人事把她調到彆的項目去的,你可彆任性了。”藍嘉樹有點鬱悶,畢竟他當初花了很多功夫才勸服蕭雲深來幫自己做這個重點項目,也因此得到了很多媒體和上層的關注,現在合同期未到,這大神就要跑路,恐怕換誰都無法淡定。“並不全是,我有女朋友了。”蕭雲深回答說:“違約金,我會付的。”“誰跟你說違約金,你交女朋友跟上班有什麼關係?”藍嘉樹一大早看到他那寫著“隻能幫你到這兒”的短信,一個頭漲到兩個大。“她是alex那兒的程序。”蕭雲深說:“昨天那校招生人品不佳,隻會把辦公室的矛盾越演越烈,我不想讓她以後因為我的關係受委屈。”“我去,那又有什麼問題,委屈?公司哪有規定不讓員工談戀愛?”藍嘉樹把門鎖上,重新急急忙忙回到他身邊說:“我已經跟老板誇下海口,這項目能月流水上億,作為頂梁柱你可不能中途離場啊,到時候答應你的分紅,一分都不會少的。”“遊戲火不火,決定根本的是策劃師設計的玩法好壞,這要看老黃的能力,美術再精致也隻是錦上添花。”蕭雲深實話實說。“老黃我當然信得過,現在就需要你這花來吸引眼球好嗎?你摸著良心說,來易迅後你的知名度不是更高了?這本來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乾嗎要……”藍嘉樹死活不答應:“反正你得再好好想想,也給我點時間。”“真麻煩,好吧。”蕭雲深向來是隻聽自己的話,他主意已定,故而指指桌上的電腦說:“述職報告和離職申請我都提了,這周給我答複,還有什麼問題再給我打電話。”這話說完,他便無情的打開門鎖。藍嘉樹這才注意到繃帶的存在,疑惑:“你手怎麼了?”蕭雲深瞧見他年輕而急切地麵龐,忍不住伸手拍了下,露出笑意:“先好好想想項目的問題,彆管我了。”藍嘉樹幾欲精神崩潰:“項目有問題還不是你害的?!“蕭雲深拒絕理睬,瀟灑而去。藍嘉樹站在原地歎氣,他早知道蕭雲深受不了體製約束,遲早會離開單乾,但也沒料到這大哥會如此背信棄義。踟躕片刻,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撥通花晚的手機。“討厭,我說了在公司彆跟我講話,你有毛病?”花晚熟悉的聲音很快傳來,伴隨著更熟悉的咒罵。“你那了不起的師父要辭職,說什麼交了女朋友,是誰?”藍嘉樹煩悶地揪住短發。“什麼?!真的嗎?”花晚很震驚,沉默了兩秒,小聲回答:“程靈西喲,不過她今天沒上班。”藍嘉樹來公司的時間不比蕭老師長多少,他對這名字全無印象,隻好到管理軟件中搜了下,這才把這位神秘“女朋友”的人事檔案調到眼前。——客觀評價起來,程靈西算是非常認真負責的好員工,她即便感冒發燒也會堅持到辦公室把工作完成,上班幾年中的無事請假,這還是頭一回。不過事實並非同事們所想的那般——這個姑娘被寧森氣到臥床,而是昨晚哭得實在太厲害,導致早晨醒來眼睛腫的像個桃子,完全不好意思出門。靈西用冰塊敷了兩三次,又塗了些眼霜,對鏡觀察後終於覺得不太明顯了,才換好衣服下樓,打算買點菜做個便當盒帶去辦公室給蕭雲深。沒想她剛到單元門口,就看到不遠處橫著輛轎車,轎車邊靠著的陽光高挑的青年,正是剛走馬上任不久的藍嘉樹。靈西不太喜歡跟領導打交道,走過去小心地問好:“藍總,你是在……等我?”藍嘉樹打量了下眼前滿臉純良的女孩子,換了張笑臉,企圖握手說:“程小姐,久仰久仰,有時間沒?我請你喝早茶。”“你乾什麼呀?”靈西嚇得跌跌撞撞後退了好幾步,想起蕭雲深曾說過是因為這個人才來易迅做美術總監的,又小聲問:“找我……是因為蕭老師的事嗎?”花晚說這姑娘吃軟不吃硬,藍嘉樹立刻拋棄身份束縛,換了張可憐巴巴的臉說:“是的,他跟我講,怕你因為他而在辦公室待得彆扭,要跟我辭職,程小姐,這項目正到關鍵的時刻,想必你比我清楚,蕭老師走了美術的擔子誰來抬?你千萬幫我勸勸他!”“啊?”程靈西覺得很詫異:“辭職……?”藍嘉樹頷首。“為什麼要辭職呢?好吧,我會問他的。”靈西倒是不願打包票:“不過這是他的個人自由,要由他自己決定。”“好,有消息一定聯係我。”藍嘉樹遞過名片:“我無論如何都要留下蕭老師。”靈西點點頭,完全沒想到蕭雲深會做這種決定,她看得出他強壓住了對寧森的怒火,但大家都是出門討生活的成年人,最嚴重也不過不相往來,怎麼會想要辭職?的確,辦公室戀情絕對不是件好事情,但即便出了問題,該走的不是自己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人物嗎?這份幾乎沒有計較成本的關懷,叫她體會到了種無名的暖意。而這種暖意,這個女孩兒,曾經也隻在父母那裡得到過寥寥數次。